作者：食草龙
“……嗯，您说的是。”
布洛妮娅马上点头，说出来的话倒是很独立自主的样子：“我会评估各位的损失、付出。只要在贝洛伯格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若是超出，抱歉，我是不会代表贝城进行补偿的。”
……坏了。
空有跟娜塔莎在教育孩子方面产生了相似的困扰。
板鸭听似好好思考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绕开空的建议自己想个备选方案的意思。
这也不过是把言听计从的对象从可可利亚转移为他罢了……
“……布洛妮娅，如果今天无名客一个人都不出动，就在高空轨道看戏，你带着队伍下来但始终无法唤出史瓦罗的话，你会怎么办？”
他以为这边的布洛妮娅到了这个岁数应该不需要自己如此循循善诱，该省的步骤一点都没省掉，反倒是把他搞郁闷了。
“……或许我会撤退吧。”
布洛妮娅愣了一下，认真回答道：“我们没有能够强迫史瓦罗更改他数据结论的证据，也没有足够的武力……”
她随后顿住，又想了一个不那么人道但可能有用的办法：“或者，我会跟娜塔莎小姐商量，将镇民聚集起来，冲击机器人的警戒线，以民意逼迫史瓦罗放弃他那过分机械的存护理念。”
“这确实是个办法，也是大多数政客图省事儿会采纳的办法。”
空此时仿佛站在黑板前用教鞭敲敲打打，给花凛跟明日奈带去了无穷的既视感。
“不妨再想想看。”
“……对了，还有桑博先生，我听杰帕德卿说，他好像在机械聚落有一条密道，可以通过密道把我们的人送进去跟史瓦罗会面……”
“……”
虽然是个歪招，但多少算个好的开始……
空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没有跟布洛妮娅道明桑博是假面愚者。
他只是想布洛妮娅得到一个结论——解法并不唯一，身为统领的她可以号令贝洛伯格全局并另起“正统”，不用非得从他一个外人嘴里问出标准答案……那样太呆板了。
但这种可能会在少女过度一根筋，认死理的折磨中慢慢走偏的小课堂，被希儿打断了。
“哪有那么多怎么办，比起之前地火拥有的力量，我们现在不仅人多势众还身手更好，打几个史瓦罗的破铜烂铁不是轻轻松松？”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而后看向上坡的方向——
“你的人来了，别让他们看到你这婆婆妈妈的样子。”
“统领阁下，请求下一步指示。”
但在看到副官毕恭毕敬对自己敬礼的那一刻，加上希儿的抱怨，布洛妮娅突地浑身一震。她好像明白了空刚刚苦口婆心地引导自己脱离他建议行事的目的了。
她是可以找空寻求教导与建议，那她的副官呢？信任她的杰帕德呢？
这些人都得为她一个源自其他人那儿的建议赴死——她可以考量空的建议，但至少也要加入自认为对自己，对下属们有利的内容，把它“侵占”过来。
空摘了半天，就是为了让她不要一幅“星穹列车跟班”的附庸模样，跟地火的谈判也是，不参与，就是想告诉她你得自己支棱起来。
“……谢谢你，空，还有希儿，我想明白了——”
念头通达后，布洛妮娅对空的目光清明了许多，对希儿也更多了一点友好。
她随即慢慢脸红起来，回忆起这两天频繁向空讨教，有点小跟班意思的自己，还偷偷潜水听他们的公频谈话——赶忙狠狠地甩开了那些能令她害臊到爆炸的奇怪念头。
“啊？你捎带上我干嘛？难道干架不对吗？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希儿满头问号。
她知道引入外援之后地下有变化是件好事，但无论是娜塔，还是那个铁卫头子，又或者谢尔盖他们都好像喝了假酒一样不停对自己说些囫囵的，令人抓狂的话。
“不，倒也用不着别的选择了，毕竟我们开来了‘黑船’，史瓦罗只能选择开门。”
精算着在场的所有机器人，在空的眼睛里好像全都变成了黄澄澄的奖励。
娜塔莎清点过赶来的地火人数后，走向之前那个对他们没有任何搭理意思的甲虫型。语调依然温和，却带上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与布洛妮娅并排，用商量好的语句，向那机器人发出了最后通牒。
“机械聚落的史瓦罗、我是地火的首领娜塔莎。”
“我是银鬃铁卫的统领，大守护者代理布洛妮娅·兰德。”
“我们要求你，解除对大矿区的封锁，以及对下层区公共资源的霸占。”
“否则，我部将合力对你部机兵发起进攻。”
213.克拉拉穿什么鞋？
并没有人希望史瓦罗的机兵会正式回应，气氛都酝酿到这个份儿上了，浩浩荡荡有六百多号人，包括武装起来的矿工都堆在里圈的坡道上，如果史瓦罗轻易地服软，反倒会让上下层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团结力量，有劲儿没处使。
“啊，都这么大阵仗了还不肯现身吗？难道只有上层区塌下来才能让他稍微动弹动弹？”
三月的乌鸦嘴刚张开，丹恒便猛地一抬头，看向那大矿区上方的地髓簇，生怕上面有任何剥离的痕迹。
“……你干嘛呀丹恒！别折腾我的小心脏——！”
“……刚才确实有个东西从上方往这边瞥了。”
但空证实了丹恒的警惕是正确的。
不过这种视线并非敌意的视线，不能刺痛他。
小地图上若隐若现的绿点儿竖在矿坑的中心部，可能就是这个绿点儿刚刚有自主意识地观察了他们。
“不是人——可能是某种监视机构吧，娜塔莎——史瓦罗有在地下安装全面的监视网络吗？”
“很可能有，他指挥这么多的机兵，靠的不只一处节点。”
娜塔莎也抬头看向地髓簇：“在高处安放监视器跟中转吗……确实可行。”
“不等了，娜塔莎，我们进攻吧。”布洛妮娅确认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
不管史瓦罗怎么操纵这些机器人，又布下了何等复杂的控制系统和监视器，他们已经做完了人类认知中最合理，最师出有名的种种通告。
“……嗯。”
娜塔莎回头看向奥列格，指挥械斗这种事情还是他们这群老男人更擅长。
“上，兄弟们！”在娜塔莎的眼神授意下，奥列格手中的斧枪一下子摆平，动作跟布洛妮娅的铁卫们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哦哦！”
发出了好像海贼王里喽啰水手们一样的叫喊声，地火跟矿工们拎着铲子镐子水管棒槌，还有少数热武器闯入了机器人们的警戒线。
“警告，警告——禁止——”
外围的甲虫型被涌入的斗士们顶翻，扬声器还在念叨着固定的台词，但很快，一第二道防线的机兵全都开始后撤，小短腿连连迈动的姿态十分滑稽，并不和联军正面交锋。
“……这些东西居然不抵抗的吗？那它们封锁了个寂寞？”
以为能大干一场的希儿却见那些机器人都油滑得很，一溜烟全都退守到了第二条防线上——说是退守跟重整，不如说是这帮东西受到了召唤，死命矿坑的一个圈里钻。
“等下，里圈什么时候跑进去一个小姑娘的？”
优菈开启了元素视野想要看看那仿佛机械跳大神一样的诡异圈型中心到底有什么，结果照出来一个白色的人形体。
“小姑娘？”
空闻言才发现刚刚地图上若隐若现的绿点此时已经在机器人簇拥的中心沉浮。
“怎么回事啊这帮铁疙瘩？嗯？红色的？白色?”
看到那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的姑娘，空大约明白了绿点为啥是若隐若现的了。
这姑娘刚才一直藏在海量的黄标中，等他们靠过去了，看到都是人类进入矿区后才慢慢变绿。
但那奇怪的衣着……
我知道下层区有点热，可你光脚在地上走就太过分了吧？不怕被矿渣把脚底板给划破吗？？
那身着红色大衣，却在下面选择白色衣裙，露着双腿也不知道到底冷还是热的少女被一台甲虫型机兵给抬了起来，两腿不由得向上张倒，发出了小小的惊呼——注意到这一变化的铁卫跟地火们迅速地止住了战呼，仿佛心绪都系在了少女的身上。
那是个很可爱，完全看不出威胁的孩子，正被机器人如同滚动运输带上的香肠般从中心位置抬了出去，愿意为矿区放手一搏的斗士们多是些道德心性比较高的人，他们都不希望自己乱来害那仿佛被机器当成“人质”的孩子被淹没在金属堆中。
每个人都生怕下一秒红衣少女便沾染上成片血腥，被那机械肢体搅碎——
但在大家三二一木头人般如履薄冰的等待中，红衣白发的少女居然被滚动的机器人推得距离人群越来越近，直到距离最近的一台甲虫放下她，她才颤巍巍地用她那看着不堪一握的小脚确认了一下地面的张力，怯生生地对面前那一海片刚刚还穷凶极恶的士兵们努力出声——
“我，我会劝史瓦罗先生重新开放矿区的！请，请大家再等一下，就一下！求求大家了！”
场上鸦雀无声。
就算是空，此刻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有些呆滞，马上他的外挂就要到账了，怎么突然钻出来个不管是看着还是听动静，包括出场方式都这么二刺猿的小姑娘把他的好事儿给搅黄了——
有一些曾经在机械聚落讨过生活的矿工们，认出了眼前说着“大话”的小女孩儿：
“啥……劝史瓦罗收手？这小姑娘不会是传闻中那个……”
“哦，是克拉拉啊，我还以为她已经被那个机械脑袋给关起来了……”
“该死的，居然把小女孩儿当成宠物养，我跟那史瓦罗势不两立——！”
“我怎么觉得你听到的传闻版本跟我听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呢……”
在质疑声，讨论声中，听力很好的明日奈突地想起来他们刚到下层时希露瓦跟干部远远讨论的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便主动在公频里问希露瓦：“希露瓦前辈，之前给你零件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叫克拉拉？”
“是叫这个名字，不过这名字在贝城还挺常见的，怎么，你遇到她人了？”
“嗯，她好像是叫停了一群机器人对下层区的防务工作。”
“哦……蛤？？那是可以做到的吗？难不成她其实是个比我还要专业的机械专家？？”
希露瓦发出一声怪叫，惹得频道里偷听的玲可跟正在清点装备的杰帕德连翻一阵死鱼眼。
本来还搞挺大场面，这俩都幻想着上下层区联军要创碎那群机兵了，结果老姐这一嗓子给他俩全喊幻灭了。
“不用惊讶，克拉拉跟史瓦罗的关系很好——应该说，史瓦罗正是克拉拉的监护人。”
娜塔莎也泄去了几分积压的怨气——要说她被史瓦罗难为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埋怨那家伙是不可能的吗，她偶尔在看着从机械聚落转移来的病人时，会生出给史瓦罗强行做个换颅手术的“阴暗念头”。
但每次只要提及克拉拉、见到克拉拉，她的一些怨气就会快速消解……
希儿也有类似的症状，她那锋锐的眉毛在看到小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不得不硬气一点，强迫自己站稳的样子后，居然都舒展了不少。
“克拉拉……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限制下层发展里有史瓦罗一份——”希儿喊话的声线都没有特别不耐烦了——
本来站到娜塔莎旁边的奥列格在希儿交涉的功夫，为还云里雾里的列车组补充解释道：“那孩子是史瓦罗收养的‘养女’……虽然我们不会这么当面说，大家都有个共识，那就是她的养父是个纯纯的混蛋，但她没有长残，还收留了很多可怜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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