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特立独行鹅
“等等,我好像记起什么。三姨在那晚……好像对我说什么?”他一面说着,一面突然睁大了眼睛。“三姨那晚对我说要……”
第二零六章:心虚的尤三姐
“要什么?”尤三姐的心儿提到了嗓子眼,白嫩精巧的双耳在这时烫得发红,已在计算最坏的结果。
贾蓉是时却笑着发问一声,“难道丫鬟们没有告诉三姨?”
没有。
她寻着丫鬟们问了几遍,和二姐儿的回答如出一辙。如果不是脑袋里有那么一点记忆,完全不像是做梦的感觉,否则也不会特意来问贾蓉了。
可是,她这会儿看着蓉哥儿脸上的神情,心里竟没一点底气了。有一丝丝的尴尬和害臊慢慢蒸着双颊,在隐隐的发烫。
蓉哥儿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打趣道:“三姨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么?”
噗通~
噗通!
尤三姐脑袋嗡嗡的响了一阵,回神过来,双颊通红如酒气上了头,臊不可言。再听得旁边二姐儿噗嗤大笑,尤三姐连脑袋也要抬不起来了。
果然,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真想找一个地缝给钻进去,或是找个地方把脑袋藏进去。一双小手儿偷偷玩着身上裙带,羞得不可抬头。自己竟真和蓉哥儿说出那等话,哪还有脸见人?!
女孩之美,或颦或笑,或娇或羞,淡妆浅黛亦风流。
如此神情,哪有男人不心动?
是时,贾蓉心儿是在狂跳着,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把眼前的人儿揽进怀里。但他还是控制住了,并没有伸手,楼下有那么多人在呢。若是闹出动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会的气氛。如今的尤三姐已然算是完全‘破窗’,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要确定并维持住当前的暧昧。
确定,并不是口头回答说两人曾约定过什么,毕竟尤三姐之前话里埋了一个提前条件。贾蓉不想理会那未知的条件,一旦谈及那些便成了交易,气氛也不会像这会的轻松。
那样会变得没意思,更没趣。
他深知一切要照自己的办法和节奏,千万不要陷入谈判中去。
贾蓉用打趣的口吻道:“当时差点叫我心儿都跳了出来,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香儿觊觎我的美貌,从此赖上我了。”
“呸!”尤三姐听闻,脸上更羞更娇。顿一下,似想起什么,眉头大蹙,抬眸瞧见蓉哥儿咧着嘴儿怪笑,一下完全臊红了脸儿。气急伸手,娇羞伴笑地往贾蓉嘴巴撕去。“你方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你一定听岔了。”贾蓉一面哈哈笑着一面躲着她手。
“你叫了,瞧我不撕了你的嘴儿,让你乱喊。”
“二姨,快救我。”贾蓉抓住尤三姐的双手儿,却还要佯装吃亏的高呼一声。
尤二姐在旁边瞧了,却并不上来帮忙,反而眼神破怪地打量着三姐,嘴角还在偷笑。
尤三姐终是停顿一下,才发现自个快滚进了蓉哥儿怀里,身前柔软都贴在了蓉哥儿胸膛上呢。竟有点像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她竟像是那欺人的霸王,正压着蓉哥儿呢。
一时,心跳飞快,眼神不敢对视。
三姐儿到底不同别的姑娘,尽管如此也只是略有几分心虚,轻哼道:“那名儿是谁告知你的?”
“什么名儿?”贾蓉佯装不知,见尤三姐似乎在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时,他又道:“香儿不说是什么,我怎么回你!”
“啊!”
尤三姐羞得跳脚,见贾蓉放了手,顿是花枝招展一顿毫无力气的胡拍乱打。
突地,蓉哥儿道:“有人上楼来了!”
尤三姐再次停了动作,又看清自个此时竟是坐在蓉哥儿怀里,心里涌上怪怪酥羞。没好气道:“还不放开手儿,叫人看见,我真赖上你了。”
说完,她连忙从贾蓉身上爬起,下了榻紧忙整理衣裳。又瞧得二姐儿还在怪笑,心里头的滋味更是奇特。回头瞪一眼蓉哥儿,心里却是又羞、又欢、又乐,竟没生出半点厌恶。
她威胁道:“下次再听你乱喊,我告诉大姐去,说你欺负我。”
贾蓉嬉皮笑脸拱拱手儿做求饶样,却真听得有人上楼的声音,忙起身下榻道:“快帮我整理衣裳,这会样子可见不得外人。”
尤二姐、尤三姐听不是玩笑,急忙帮忙,待给贾蓉整齐了衣裳,果然听到楼上有不少脚步声。
二姐儿狐疑往门外探去,发现竟是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领着亲近丫鬟来了。尤二姐忍不住心虚,忙和李纨、王熙凤打招呼。
凤姐儿眼中闪过异色,知晓尤二姐和蓉哥儿关系,许是因李纨在旁边的缘故,因此并没有说什么。只道:“蓉儿在房里?”
贾蓉带着尤三姐大步走出,见了阵仗,便道:“三姨的事,我记心上了。两位姨先去逗蜂轩吃茶罢,两位婶子定是有正事找我。”
尤三姐脸上红晕未消,自个却不自知,点点头儿便携手二姐下楼去。
王熙凤眼中光芒更加复杂,带着一抹凌厉刮上贾蓉一眼,笑问道:“什么事儿要记心上?”
这个醋罐子,果然轻易瞒不住她。
贾蓉笑道:“就是她们上次去了庄上骑马,因此喜欢上了,一直惦记着。”随口说着,请了李纨、凤姐在厅屋落座,转移话题道:“大婶子方才没生气罢,我刚刚也是一时气急,忍不住说出那样的话来。婶子若是心中有怨,侄儿在这像婶子赔罪。”
却说尤二姐、尤三姐二人下了楼。
尤三姐急跳的心儿依旧未停,突地想起记忆里那晚好似还被蓉哥儿亲了一下嘴儿,当下更臊得浑身皮肤都发紧了。胡思乱想一阵,暗道:蓉哥儿应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混账人罢!
“姐姐这样瞧我作甚?”尤三姐突得抬头看向二姐。
尤二姐只是笑着摇头。
尤三姐大臊,心虚地佯嗔道:“下次一定撕了他的嘴儿。”
她这会儿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境了。照理来说,该是恼的,该是怒的,该是气急败坏的。偏的却没多少恼,十分奇怪。要说喜欢蓉哥儿,她觉得也不是,只是觉得和蓉哥儿说笑玩乐时特别开心,格外有趣。
三姐儿脑海里一时又闪过另一道身影,心中滋味更是复杂了。
能够一眼惊艳的人儿,哪能够一下忘记。模糊的,遥远的,看不真切的,才是记忆最深最难忘的。有道是,哪怕真人来了,也未必比得上记忆里的那一道身影。更有甚者,见了真人就会怀疑当场是不是看错了人。
贾蓉不知这些,即便知,也不去理会。尤三姐有尤三姐的品格。
此时,天香楼里。
李纨见了贾蓉拱手,心情颇为复杂。
王熙凤在旁笑道:“一家子骨肉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蓉儿以后说话多看着场合,当这么多人的面,你大婶子也是要脸的。咱们过来,也不是要向你讨说法。”
“婶子们的意思是?”贾蓉狐疑问着,在旁边坐下,又厚脸皮道:“平儿姐姐劳烦叫人送些茶水上来。”
王熙凤扭头看向李纨。
李纨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等丫鬟们上了茶水,才为难地看了看凤姐儿。道:“有一桩事儿想私下问蓉哥儿,你和平儿先到楼下等着?”
王熙凤愣一下,没想这话竟是李纨李宫裁能说出来的。细想一番,心里极不是滋味。哪还不懂李纨叫她陪着过来,不过是维护节妇的体面,但李纨心底儿却又想私下和蓉哥儿细说一说兰哥儿的问题。说不得要厚着脸皮求蓉哥儿什么事,不好叫别人听了去。
平日里扣扣搜搜,在家里管最少的事情,拿最多的银子分利等事也不论了。有心帮你,竟还要支开人,这又算什么?
若不是念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哪个管你们娘俩。
凤姐儿心中冷笑,愈发瞧不上李纨小家子气的姿态。
“你们说你们的,莫要吵起来丢了体面。我这几日身子也不舒服,到楼下歇息去了。”王熙凤哪肯吃亏,阴阳怪气说着,便领平儿下楼。
第二零七章:履行做爹的义务?
贾蓉见了,难免闪过一丝玩味神情。
许是人都喜欢比较,差不多境地的人,或差不多身份的人,都想着比较一番。然后便都瞧不上别人的不足,怜惜别人的委屈,羡慕别人的长处,嫉妒别人的某些境遇。
李纨和王熙凤二人素来是互相看不上,又互相羡慕相互嫉妒。真应了书里的话,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然而,羡慕也只是羡慕,嫉妒也只是嫉妒,叫两人完全调换位置,她们又不愿意了。
李纨羡凤姐儿张扬夺目,然而原著里李纨后来料理大观园,真真有管事的权力了,却既怕担责,又怕得罪人,只保持自己的恬静,竟什么都叫小姑子探春去担着。王熙凤羡李宫裁清静有钱,却什么都要管上一管,哪怕身子不适也要显摆自己的能耐,好似全天下就她一个利害人似的。
这是一对冤家。
可惜人从来都是复杂的。李纨也不止有贞静淡泊的一面,若是事情与钱有关,与贾兰有关,李纨又无比在意,好似完全变了性子竟比王熙凤还厉辣呢。
贾蓉原先是不喜这样的人,总觉有些吝啬无情。只是一想到李纨在西府的处境,也忍不住多了一点同情。一个失业带子的寡妇,娘家也远不如王家、贾家有权势,婆婆也未必多喜欢,那些吝啬无情也不过是她的生存之道。
大多男人都是这样,从不忍过度苛责别人,特别是面对漂亮的女人。
蓉大爷亦是如此,见王熙凤等人离开,仍旧客客气气请珠大奶奶落座吃茶。明知故问的说道:“婶子是有什么事儿要问?”
李纨微微垂头,颇为丧气,两片淡色薄唇似乎动也未动,温婉叹息声便已传出。没有任何粉黛装饰的端庄面容上,轻轻显着一点儿委屈。
“蓉哥儿素是热心,这几年待兰儿的好,我都瞧在眼里。今儿被她们瞧了笑话,我也不恼。兰儿打小就没了父亲,旁边都是婆娘丫鬟的,又能教他什么。若是珠大爷还在,何至让兰儿成这样性子?”
李纨越说越委屈,不经得落下一行清泪来,叫旁边素云、碧月二人赶忙安慰。
贾蓉眼皮跳一下,心底暗暗怪笑。谁说李纨没手段,一上来便是恭维,然后又说自己和贾兰的不易。这样说话,就像是寻常朋友找你借钱,开口先是扯一扯家常或忆往昔,然后说一说自己最近的不容易,最后话题一转问‘你那能拿得出多少钱吗?’
都是打别人主意的套路。
贾蓉讨厌被借钱,更讨厌道德绑架之类的套路。不过扫看一眼清雅端庄的李纨,心里也当当作响。二十多岁的年轻美妇人,确实叫人怜惜,忍不住暗里瞎打主意。对付节妇,绝对不能过早表露目的,更不能有半点逾越行为。否则,节妇立马被吓跑,再也不肯见人,永远躲在房中了。
因道:“婶子不必如此,有甚为难只管吩咐就是。”
李纨顿一下,犹豫道:“蓉哥儿已帮兰儿不少,好些事实在无脸再央,只求往后蓉哥儿得闲时能和兰儿谈谈心。做娘亲的,又岂想自个孩子是个孤僻乖张的人儿。”
瞧瞧这用词,不过是‘谈谈心’,又表明她也不想兰哥儿这样。若是一般人听了,说不得满口就答应下这举手之劳。
贾蓉皱着眉头,道:“谈心不难。可谁也不能永远看着他。我瞧兰哥儿是心底有芥蒂,他一直没想明白。若是婶子不怪罪,侄儿今儿好生训一训他。”
李纨果然陷入纠结之中,脸色愈发为难。她哪里是想让贾兰受训,是在想让兰哥儿多和蓉哥儿亲近。一来能让贾兰略改一改性子;二来和贾蓉亲近了,将来也利于兰哥儿经济仕途。
东边有个现成的达官不去亲近,难道去亲近那些远亲?李家虽是耕读之家,奈何在朝中毫无势力。还略亲一点的也就剩王家,她作为王家的外甥媳妇,其实和王家隔了几道关系呢,远不如宝玉、凤姐等人和王家亲近。她在王家人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贾蓉见她半天不答,心里笑了。道:“婶子不必心疼。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说着,转头看向别越,道:“劳烦姐姐去箭道把兰哥儿召来。”
“这……”李纨抬眸瞧了眼贾蓉,暗叹一口气,只好叫碧月下楼去。
贾蓉毫不客气道:“婶子往日太宠着兰哥儿了。这会也没外人,好些话,我直说了。兰哥儿养成这般的性子,和婶子脱不了干系。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若不是兰哥儿学的婶子,又哪会与谁都不亲近?西边实实在在未亏待过你们罢!婶子也该改一改才是。”
李纨到底脸皮薄了些,被一个小辈这样话,一下红了脸。
贾蓉继续道:“婶子不能只盯着内宅这么点事情,兰哥儿也不能永远留在内宅。他这会倒是上进肯学,却也只学了上进,没半点人味了。贾雨村这人,婶子应是听过罢。昔日他也是个极上进之人,性子也孤僻,哪想虽考上进士做了官,没多久竟把周围人全得罪了,然后被上官参上一本就丢了乌纱帽。若不是林家姑太爷引荐,王家舅太爷保举,他的仕途早到了头。贾雨村如今竟成了个一味攀附惹人生厌的家伙,难道婶子也想将来兰哥儿也走上这么一通?”
李纨陷入沉思。
贾蓉还欲继续再说,却听楼下传来声音,顿合拢嘴巴。见贾兰低着脑袋到了楼上,蓉大爷方问道:“兰哥儿心里可有怨恨我今儿训你?”
李纨听闻此话,顿时清醒,忙看向贾兰。
贾兰摇摇脑袋,抬头看向贾蓉竟说出叫人意外的话来。“并没怨恨,蓉哥哥愿意教训弟弟,弟弟心里开心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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