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灰齐山不大,山脚下还有几个城镇,若墨魉跑到山下去袭击人,必然会引发不小的骚乱。
“不会,墨魉只是不听从我的意见,他们是画中之物,离不开灰齐山。”
夕虚弱了许多,“至于那头龙……岁相,你也别管了,你管不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会来?”
“你会来关我什么事,我不想解释。”夕还是固执。
庄宁无奈:“那好吧,我们换个话题。”
他沉默了一阵,轻声问:“——是不是你二哥什么都不做,你也会消失?”
夕愣了下。
“对。”她那一缕虚弱消失,淡淡地点头,挥舞自己孱弱的手足:“若我有威胁,他早就应该袭击我了,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袭击我吧?”
“为什么?”庄宁说出猜测,“莫非在岁兽复苏之际,你会是最先消失的那一个?”
“你既然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我是一个要死的人。”夕冷冷地说,但庄宁知道她只是在害怕,“是的,岁片会被先后同化,我猜目前也只剩下不到五个我的兄姐了,我会是第一个消失的,又如何能脱逃?”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夕注定是第一个牺牲的祭品。
“可为什么,就算你的姐姐尚在,你为何会率先消失?”
夕安静了几秒。
“字画同源。”她突然启唇,自语一般说。
“字画同源?”
“我们兄弟姐妹皆来自于岁,但最初我们没有名字,一个无名之辈,如何固定下自我?”夕的声音愈来愈低,“是颉给了我们名字,自此我们作为人的一面才能被固定下来。”
又是颉,这个最早消失的巨兽岁片仿佛一个阴魂不散的存在。
“她能够字字成谶,但字又起源于哪里?无非是画,用炎国人的说法,圣人仰观天地,俯察万象,以万物之形意做字。”
“而我偏生是画啊,我的画与她的字是紧密相连的,虽然我并不愿承认,毕竟字早已脱离了象形。”
庄宁最初还不太能反应,但细细想来,就是夕和颉本身就接近?
所以在颉消失后,第二个消失的原本该是夕,但是二哥提前做乱,袭杀不少岁片。他是个精明的人,未对自己最小的妹妹下手,绝不是因什么仁慈,只是算定了哪怕自己不做,只要岁在复苏,夕就是第一个被吞噬的。
“可不只这样吧?”
庄宁喃喃低语:“岁是在借着你的画,一点点补全自己。”
他想起了当时的惶恐不安,画中巨大的阴影静静地凝视他,古老森奥的眼眸像是流动的太阳,早在两年前那头巨兽已经缓缓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回归。
夕默然无声,庄宁也不说话,只有雨水倒灌,风声鹤唳,以及雷鸣电闪的轰响。
过了许久许久,夕起身,在无比近的距离与庄宁对视,她们贴的太近,庄宁能看到女孩精致的脸颊,看到她眼中怎么都无法褪去的迷茫与惶恐。
但女孩还是板着一张脸:“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走?你要看着我消失?可我不想有人看着!”
“你很害怕。”
“我不怕的,你怎么敢定义我,我很早以前以前就知道今日,我花了近千年接受这个事实!”
“可那与你怕不怕,又有什么关系呢?”庄宁怜惜地叹息,虽是夏日,这洞穴却冷的惊人。
他不觉把手牵向了女孩。
她避开了,蜷缩身子不太敢跟这区区一个凡人对视。
“你是对的,那时候我不该送画给你,我的画都在不觉打上了岁的标签。”夕把头埋于双膝,那么孤单,“其实我也不该生气,你看我的画入了迷,反而证明你的特殊,你或许比我更早感觉到了岁。”
“那都不重要了。”庄宁说,的确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庄宁,我不喜欢你这个态度!”夕咬牙,“我说了跟你无关,你还凑合过来做什么,你现在就应该立刻离开炎,那么岁或许还会放过你!”
“可我不想走。”
“为什么?”
“因为你还在这里。”他声音很轻。
一时,夕愣在了原地,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她咬着唇,几乎快把下唇咬出血。
“你还在这里,就不能跑吧?我也是个有梦想的人。”她听到这个人无奈叹息,庄宁直视着女孩,在这个指尖都要冻结的黑夜,吐出的气息都化作袅袅上升的白雾,碰到岩壁之上破碎无痕。
只有她们独处于同一空间,离的那么近,哪怕外面有能够把村庄都吞没的巨兽,哪怕黑夜中雷电像是鞭子一样鞭笞天地,哪怕淋漓的大雨好似是天地在为某些存在哭泣。
可这个时候,只有他们能依赖于对方,夕看着他的眼睛,想起来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一天,年很嚣张地把合同摆在他面前,博士看了自己一眼,垂下了眼睑。
“多添一双筷子也不是不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妹妹,博士,这可是炎现役最好的画家!”
“画吗,可画又与罗德岛有何干系?”庄宁站起来,走到女孩面前,她才察觉这个男人并不是多么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偏向瘦弱。
那时他伸出了手,轻轻地微笑说:“你叫夕,对吧?大画家。”
她靠在石壁,泪就留下,庄宁说的不错,怎么会有甘愿去死,死的毫无尊严的人呢?她当然是想活着。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就当做一场梦,她们本就是岁的一场梦吧?梦醒,人自然就消散,如晓风残月,流年催去。
若没了羁绊,怎样都好,平日里画画丹青,泼墨挥毫,可那个时候怎么就听了年的话,来到罗德岛呢。
以至于连死的决心都动摇了,哪里来的自在……夕不想让庄宁看到她丢脸的模样,故作嘲弄:“你的梦想是什么?总不能是找女人吧?”
“当然不是,我的梦想很大,儒生语云为万世开太平,但我对万世之法不感兴趣,世间哪里有万世流传之策?”庄宁摇头,“我要的是一世之法,在我生前,我要看着天下归一,海内平静。”
他别过头,微微一笑:“不过耽误之急还是夕小姐的人生安危,这才是头等大事,不可不察也。”
夕与他错开目光,一世之法?听起来当真没有格局,远没有为万世开太平的豪气,只是冷静阐述一个既定的现实。
“你是个傻子。”
“傻子也好,笨蛋也罢,我不介意,就像是我不介意你是怎么想的。”庄宁此时强硬了起来,“我们聊聊接下来的规划。”
“我不觉得我需要听。”夕仍顽抗。
“但我说了你就必须听。”庄宁也不愿胡搅蛮缠,咳嗽一声威严地凝视,“我不要你觉得,我就是要救你!”
被这气势所掩,夕矮了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你的墨魉失控了,它们在追你?”
“若他们追我,你躲不了,它们是刻意放过了你我。”
“但那条龙咬我很疼的……是不是你以前虐待它?”
“你才虐待。”夕嘴角轻颤,没想到这么为难的关头男人还开着玩笑,“可能是岁觉得复苏太慢,想提一提速。”
庄宁不由一笑:“你虽然不信大炎朝廷,但如今除了司岁台,我们也无办法,至少先去玉门找到你的大哥,朝廷研究了岁兽千年,对此法必然有应付的措施。”
“你信朝廷?”
“我信的是希望。”
这时,雨终于小了,庄宁起身朝夕一笑:“先离开这里。”
他用起誓一般的口吻凝重地说:“夕小姐,我会救你,至少在我把你送到你大哥面前,我不会让你受伤。”
“因为我是正义的伙伴啊。”他咧开嘴角。
……
灰齐山脚下,一间客栈。
平日这里没什么人烟,掌柜的打着哈欠,无趣看着电视,荧幕中是哥伦比亚老旧的战争片。
突然,门被轻微的力打开了,一男一女闯了进来,被雨淋了一头,十足狼狈。
“一间房,一壶酒,还有三斤酱牛肉……算了,最后那个免了。”男人说。
掌柜的眼中闪了异色,轻轻点头,却对小二做了个手势,小二心领神会,上前招呼两人。
庄宁把夕带到大厅角落,思虑片刻说起打算:“仔细想想,朝廷的确不能信任,所以之后我们会甩开朝廷单独行动,走水路。”
“你知不知道在电影里你这一定会遭遇埋伏,如果是年,我们在这客栈就被偷袭了?”夕撇嘴。
“电影吗?”庄宁愣了下,“你竟然还在看?”
他想起自己偷瞥房间,的确看到了放映机,可夕的宅邸分明没有通电。
岁还真是神奇。
抛开这些,他轻轻说:“坐船最快,之后我们潜入玉门与你大哥会和,这么短短几日,你肯定不会那么快被岁吸收吧?”
“嗯。”她算是默认。
庄宁便又低声嘱咐:“我得去跟我的护卫说一声,你先在这里不要跑,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这附近摊贩都关了。”
“买橘子是暗号,听到附近有人说,你就跑来找我!”庄宁低声说。
夕却面露怪异:“怎么会有我被养着的感觉?”
庄宁转而又表现的无比和蔼:“乖,夕宝。”
“滚!”夕勃然大怒。
庄宁乖乖地走了,悄无声息地来到二楼角落。
拐角处的阴影,scout身形从黑暗浮现,他警戒于此,手中捧着匣子:“博士,东西我带来了。”
在山脚下终端终于恢复了信号,庄宁便主动联络了自己的下属,为的就是这翡翠雕饰的匣子。
匣中是用丝绸包裹的酒盏,他轻轻捧起,如视珍宝。
酒盏自然是龙门二哥爆的战利品,庄宁面对夕时的温和一点点敛去,脸庞笼罩于阴影之中。
“scout,计划有变。”
“是。”
“原先我打算等二哥刺杀夕时避而不见,但我改主意了,此刻起全力保护夕。”他静静地说,“哪怕我死了你都要护住她。”
他想的更深,朝廷已被山海众渗透成筛子,若照现有情报,贵为三公的命官都与这逆贼组织有所联系,必然不可信。
至于二哥,他本来以为放任夕不管她自己就会消失,但如今有了庄宁阻碍,那人还是会迫不得已亲自铲除掉夕,这亦是庄宁难以接受。
“为什么?”scout大为震撼,博士以前未曾有过类似的命令。
“你想知道理由吗?”庄宁看着他,“这不是好事,她最终还是会消失的。”
上一篇:从火影开始挂机成神
下一篇:精灵,可我是个培育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