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四禅
周六凌晨三点,萤生回到伊安公寓。
上楼,开门,清子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抱着茶几上的石膏头像不断敲敲点点。
“怎么还不睡,当心着凉。”
萤生走去阳台,把之前从藤椅上撤下的毛毡拿过来,放在清子身后。
“抬下屁股。”
清子挪了挪:“等你咯,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样,意外横生呗,我发现酒厂的组织度虽然成问题,但那些代号成员还都蛮不简单的。”萤生打了个哈欠,也在清子旁边盘腿坐下,“这石膏像给我用用。”
清子停手,将石膏往他这边轻推,这才偏头看来,琼鼻轻嗅:
“怎么有股血腥味?”
“怎么会,我可是洗刷干净了的。”萤生抬手在头发上招了招,抬手至鼻前,又拿起衣袖闻了闻,偏头疑惑道,“没有呀,你不会真感冒了吧。”
清子瘪嘴:“哦,抱歉,我将石榴的香味当做血腥味了。”
“呵呵,你这家伙。”
萤生从她身前拿过雕刻刀,左手不住摸索石膏头像上的五官轮廓:“伱如果不是脱离底层太久,就会发现这其实是公共浴池里面常用的肥皂,主要就是便宜。”
“诶?人家才没有脱离底层,人家自己就是底层嘛,只是从小害羞,很少去公共浴池。”清子看向石膏头像,“萤生君是想要雕刻什么吗?”
“我可不会雕刻,不过大致应该可以感受出来吧。”
萤生闭上眼睛,不断回忆他所见之板仓卓五官相貌,脸部肌肉线条起伏。
良久,他睁开眼睛,又取出那半张已经洗干净的人皮面具。
萤生在那种紧要关头还记得拿上这个,本是打算也送去检测中心检测材料,以此与上次所得面具进行对比,以便能更快地确定人皮面具材料配比。
而现在当他心里生出另一种怀疑后,它便又有了一个用途。
“去给我拿一瓶墨水。”萤生道。
清子依言而行,少顷,萤生拿起雕塑用的小毛刷,蘸着墨水均匀地刷在那半张人皮面具内部,用手捏着上下两端,动作轻缓地贴在石膏头像光滑的后脑勺上。
仔细打量了几眼,他将人皮面具拿开,看着上面留下的痕迹,摇头失笑:
“真不愧是千面魔女,佩服佩服。”
他起身去卫生间清洗面具,出来后见清子正看着石膏像上的墨迹若有所思,笑着问:“有什么发现吗?”
清子点头:“贝尔摩德制作的人皮面具内面,与原本人脸贴合十分紧密,这样才能栩栩如生,连表情都能够做出来,而不露出破绽。那么如果将之如同倒模一般反向印刻,是不是能够还原出面具之下的人脸呢?”
“聪明。”
萤生走过来,倒在沙发上,将半张面具扔给清子。
“有着子弹冲击力的大力撕扯,还有这东西本来就是弹性材质,要是目标与怀疑对象脸型差异不大,我其实也没法肯定。但说起来蛮巧合的,那个代号成员和板仓卓,两个人都是大鼻子。
而贝尔摩德,绝对不是。”
清子接过人皮面具,找到鼻翼部位捏了捏,恍然道:“贝尔摩德将板仓卓易容为了其他人,然后有人认为那个人就是她,将他杀了,贝尔摩德是在假死?”
“不清楚。”
萤生摇头道:“贝尔摩德是否知道这个人被小兰打了一梭子,是未知;她就算知道,能否确定酒厂的狙击手会不留活口,直接一枪干掉她,也是未知。
三种可能。
要么她是恰逢其会,突发奇想给板仓卓易容,用他来转移视线;要么是早有预谋,想要用板仓卓吊我以及酒厂,观察各自态度;要么就是早有预谋,假死。
第一种最厉害,说明她的易容术简直强到可以给人一键换装。
后两种至少说明,她现在是真的脱离了组织,并且对其非常忌惮,想要知道组织对她的态度,故此试探。”
清子笑道:“既然酒厂狙击手开枪了,那她显然知道答案了。”
“也不确定,酒厂里面乱成这个鬼样子,万一又是私人恩怨呢。”萤生轻叹,“不是说她和BOSS关系很近嘛,总不能是因为我快要抓住她了,对面就这样无情地将她抛弃吧。
唉,真是令人寒心。”
“嗯……”
清子好奇:“那她今后会怎么办,周一还会去上学吗?”
“还有两天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现在既已知道宫野明美未死,可能也知道雪莉未死,那么在之后一段时间内,她的行动准则应该都是找到这两人解决掉吧。
然后……
也不知道她对工藤到底是在意到什么程度,今后还会不会出现在他身边。更不知道她对之前研究所内的算计了解多少,对我怀疑到哪种程度。
抱歉,清子,这个周末你可能要在酒店里憋两天了,我要看看后续发展才能确定事态。”
萤生声音越来越弱,躺在沙发上已经快要睡着了。
“我不去找青柳同学了吗?”
清子柔声问,起身拿过沙发一角的薄毯,轻轻为萤生盖上。
“如果‘雪松清子’这个人就此失踪,别人找起来,你周末与她相处不就成为破绽了吗。就算你让她不要告诉其他人也不行,总是会留有痕迹的。”
“我知道了,那要换一个目标吗?”
“这个也是后面再说,先看看吧。”
萤生的意识愈发飘散,感受着太阳穴仿若云朵一般轻柔舒缓的按压,另外两份触感也忽然自记忆中泛起。
下午在出租车上时,小兰的膝枕以及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
二十分钟前,花影希望就算尽量使用指肚按压,长长的美甲还是轻撩得他有些发痒。
三份触感莫名叠加在一起,萤生心底不知何处,竟隐约泛起了一丝恐惧。
天枢的意识,是切实已经在被消磨了吗?
他过去是从来都不会想这些事情的。
但仅仅只是下一瞬,一缕轻柔的微风就拂过他的心湖,熨平一切涟漪。
自性本来无执著,为仙为释更为儒。
天枢会死吗?
或许吧。
然而…
第242章 水月萤生是真的完全死掉了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朝生暮死,又有什么打紧。
爱意与杀意合化,第二次,在【边界】抵达之前,便化作了生命。
萤生微微一笑,意识已全然消散。
“清子,任何事都不要喊我。”
清子动作微顿,继续轻柔地按压,亦是唇角微扬,眉眼间是前所未见的温润。
“晚安,萤。”
【爱意+4】
这是近一月以来的最大单笔收获,而萤生却完全没有看见。
他的意识,已经沉沉睡去。
他的本我,已经空空如也。
玄天……
玄天……
周六上午十点半,一点意识自冥冥之中苏醒,从茫然无知到全然恢复清醒,只用了一个念头生灭的时间。
萤生摘下眼前的遮光眼罩,屋内依旧颇为昏暗,阳台窗帘边缘透出晃眼的灿烂阳光,中间却没有半点光线。
他家窗帘遮光度有那么高吗?
萤生仔细一看,才发现入目根本不是窗帘,而是他床上的被子,被盖在了窗帘之上,用来遮蔽阳光。
捏了捏手上不知何时被戴上的眼罩,是谁在这样做,为何要这样做,已经不言而喻。
萤生忽然想,他是不是应该再多睡一会儿?
而且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解风情,就不能直接天昏地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吗?
萤生轻轻掀开身上薄被,缓慢起身,清子稍后也是要起来的,他先去做好饭吧。
就是不知道现在是早饭还是午饭。
结果,他刚刚起到一半,动作就顿住了,看向茶几另一边。
那里,清子正躺在那张原本放在紫藤萝花架下的藤椅上,侧着头,娇颜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水紫色的双眸中,是柔和的清风吹动晚春的湖间雾气。
那雾气以心传心,也将萤生的眉宇舒展开来,轻轻一笑:
“抱歉,吵醒你了。”
“唔……其实我是想吓你来着。”
“你那么好看,就算是跳脸杀也吓不到人的,想吃什么?”
“诶?萤伱要亲自下厨吗?”清子眼中闪烁着小星星,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
萤生笑着起身,舒展着睡酥了的骨头:“我做饭很难吃,我们点外送。”他扭头看了一眼餐桌上方的挂钟,“十点三十二分,送过来就算是午饭了吧,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清子也已经掀开薄被起身:“还是我来做饭吧,不过应该只用简单一点,萤生君之后午饭会去找兰小姐吧。”
“喂喂,不要这么敏感嘛。”
萤生从背后抱住了清子,埋头在她的肩上:“事先说好,我做饭真的很差劲哦,你咽不下去可不要怪我。”
清子偏头:“只要用心去做,就算卖相不好,也不可能没法下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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