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四禅
“就是因为不用心呀，从我出生到现在，我自己做饭的次数……”
萤生话语一顿，无言了半晌：“清子，这么久相处下来，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我根本就不是原来那个人。”
清子沉默了良久：“其实从第一晚开始，我就已经发现了。”
她的眼中露出笑意，但萤生却分明感到手背上，落下一点凉意。
“我说的不仅仅是失忆。”
“我说的也不是。”
“那天凌晨，我杀了那两个人之后，本来打算再也不回来，连‘水月萤生’这个名字也不想要继承。我和这里本就没有丝毫因果，警察就算要找我，我也可以一走了之，换一个我更加熟悉的国家生活。”
“你不打算回来，我也是知道的，而且那时候，我其实有在偷偷看你。”
“花架风铃上的小镜子，对吗？”
“你当时就发现了吗？”
“对，但是我不在乎，我离开的时候你应该也在猫眼上偷看我吧，我当时其实只有一个想法，我得赶快一点才行，要是这家伙报了警，那还真是麻烦。”
“但你最后回来了。”
“因为我那时就快要死了，想着无处可去，干脆不给警方添麻烦。”
“但你之后没有再走。”
“因为有你，清子，因为你在这里。”
萤生轻轻一叹，万千话语萦绕喉间，终究无言。
这方昏沉静谧的天地间，沉默持续了良久，窗帘边缘的阳光愈发炽热，他们就那样静静相拥了良久。
终于，
“你们是恋人吗？”萤生问。
“不算是。”清子说。
“很抱歉，在我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完全死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清子柔若无骨的身躯微微颤了颤，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就连一丝残渣也没有吗？”
“抱歉，没有。”
甚至就连语言这种约等于本能的程序性记忆，萤生也没有继承。
他会日语，是因为天枢本来就会。
老实说，他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连躯体也不需要寄宿，而依旧是他原来的身体，那就更棒了。
但，对于其他原本在意水月萤生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他们熟悉的那个人已经完全消失了，在他躯壳中重新复苏的，是不知从何而来或许连人类都算不上的意识。
还好，真正在意“水月萤生”这个人、这个意识的人，大抵只有雪松清子一个。
萤生对于这件事发现的其实颇早，清子头脑虽然不错，但毕竟无法与他这种自幼便接受专业培训的相比。
但还是那句话，他不在乎。
而且因为清子一直在给他稳定地提供爱意，他原本还以为，清子也不在乎。
不问来历、不关心人生始末，只要一眼对上电波，那就是生死挚爱，哪怕只是一夜，哪怕第二天就会互相厮杀。
在他之前世界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然而，相处的时间愈久，对这个世界愈发了解，天枢的意识愈发遭到侵蚀。
他就发现，清子不可能不在乎。
尤其是这些天他们同居后。
虽然除开今天早晨，萤生每天在伊安公寓待的时间都不超过三个小时。
但某种感觉，就是不一样起来。
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疲惫，那种感觉于昨晚达到了巅峰，因着一夜无眠好梦，持续到了现在。
于是，萤生抱住了清子。
清子低声呢喃：“没有吗……”
第243章 清子的假面与告白！
“那样也好，也好……”
清子的声音分外悠远，好似在浓雾弥漫的山巅，听到山脚修道院中的隐约颂唱声。
虔诚的信众坐于布道堂下，聆听着耳畔温柔的声音。
那一缕求而不得的心念终于逐渐沉寂，化作解脱与释然。
她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萤生立刻松开了她。
清子摇头，展颜露出笑容：“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在乎，要说与你接触，还是自那晚之后才算真正开始。
以前的事情就和你曾试探过的一样，不过只是同病相怜，不过只是同一个笼子里的羔羊，仅只是默默的注视。
会觉得对方是同类，生出亲近感也很正常吧，就和你所说的同桌一样，和青梅竹马一样，是近因效应呢。
而且还要更可笑，我们没有选择。
但要说真正的相处，反倒因为一种莫名的小心翼翼，而丝毫不敢接近。
我们看着彼此，但又都期盼着外面的世界，更自由的世界。
但我们又只有彼此，眼中的彼此。
萤，伱说，这是爱吗？”
萤生轻轻一叹：“是的，这当然是爱，是最真切不过的爱。”
爱情这种东西，毕竟只是一个概念，而非切实的物质存在。
它的定义，其实非常宽泛。
但萤生想，就算是它的限制范围再严苛，那两人之间朦胧的感情，大致也是可以被判定为爱的。
萤生问：“如果他没有死，未来会是怎样？”
“谁知道呢。”
清子侧头看向阳台，可所见只有一片昏沉，四周的光线当然分外显眼，但愈是这样，眼中所见反而愈发昏沉。
萤生立刻朝阳台走去，想要拉开窗帘，让她的视线再无阻挡。
但清子却拉住了他，轻声道：
“那样，就太刺眼了。”
萤生沉默了几息：“是交换杀人吗？在我醒来之前，你就已经为雪松正人购买了保险，你应该可以做到。”
清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她依旧看着阳台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却分外淡然。
“是有过那样的想法，但比那更多一万倍的，是站在阳台的围栏上，等微风送来花香，随着它一起离去。”
萤生也看向阳台方向，片时，有些懊恼地拍在额头上：“紫藤萝？花开的时候，死神会引领走你们的灵魂？”
清子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天啦——！”
萤生长叹一声：“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它，在通过一些细节推断出花架可能就是出自你手后，我愈发确定了，而且还认为它和你的气质很合拍。”
清子摇头：“我的确蛮喜欢它的呀，不然怎么会让它来做我的使者。”
“不一样吧，你喜欢的更是死亡的阴影，唉，我应该将它换掉才是。”
萤生思索着，要不真换成常青藤？
“没什么不一样的，萤你不是也很喜欢它吗，对了，你说的细节是什么？”
清子好奇问。
“你的秋千木质，还有断口痕迹，还有扎带，还有切割时留下的铅笔记号。”萤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一直以来，我和你说的很多话，其实目的都不单纯。”
“果然很厉害呢，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在你眼中，很肤浅吧。”
“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为什么不继续伪装下去呢？而且是从……我搬家那一天开始？”
“原因和前天晚上我所说一样，我希望你认识更真实的我。”
萤生走到墙边，打开电灯，开关一次，苍白的白炽灯光化作柔和的暖黄色。
“这样有看的更清楚吗？而且，我想或许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萤生抚上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这幅皮囊给我提供了许多便利，但说真的，我其实也没有太在意。水月萤生之前是怎样的人，完全无所谓，反正我是另外一个。”
清子轻叹：“在我面前说这些真的好吗？你未免有些傲慢过头了吧。”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萤生嘴角微咧，“比如刚才那些话中，你说的就不完全属实。”
清子眸光微闪：“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呵，如果你已经和水月萤生相约自杀，那他为什么会死呢？”
萤生环视一圈屋内，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所有家具的棱角都被抹平，显得圆融而温馨。
“发现问题所在了吗？”他问。
清子也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萤生道：“这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没有实验室，也没有实验器材，在你搬家的时候，我在你家也看过了，同样没有。我们当然可以是在外面的实验室作为小白鼠，但是，水月萤生死掉的时候，可是在家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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