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转校生
这些滑吏奸官已经听到李白龙今早的动静风声,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各家主官据说都到了府衙,还能怎么着?
于是纷纷动身起行。
只有张文江作为高同知的小舅子,收到了姐夫失踪的风声消息,大感不妙,打算从推官厅的后门偷偷溜走,可天上的飞鸟早已记住了他的样子,即使乔装打扮,他刚一出门,还是被同文局的人当场逮住。
于是临时工们便在推官厅门口,将张文江结结实实又揍了一顿。
推官厅的官吏们本拟出来相救,可通判厅的弓兵们就在不远处守着,推官大人不在,莫名的危机感让推官厅官吏不敢出头。
只能看着同文局的人拖着死狗般的张文江嚣张离去。
“推官厅的,出来洗地啦!”
大庭广众,公然行事,众目睽睽。
同文局在前些日子失去的面子,当然要以最暴烈的方式找回来,长年累月被鸠占鹊巢,被花州官商轻视,这个曾经的纸屋衙门必须重建权威。
曾经的同文局滑吏们进了府衙,便被执法队一一拿下。
升堂鼓咚咚作响,黑骑四出,花州各衙各部的猴儿们被一一召来。
李知事以从四品权位代理州政,在花州官吏们的无声注视下,一排鸡压在堂下跪着,垂头丧气,惶然无措。
张文江自知无幸,突然垂死挣扎:“李白龙,你凭什么扣审我们?我们不是你同文局的下属,我们是各衙门驻同文局的审查小旗!我们的官凭是在各自衙门里的……你这般随意插手各衙事务,有把各位大人放在眼里吗?”
他这么一开口,其他被抓的奸官滑吏也纷纷开始叫屈,他们先前把李白龙得罪狠了,如果这次落在对方之手,岂有命在。
于是有人开始引用朝廷法度:“下官所犯何罪,总要有个说法!”
有人则看得明白,堂下各部主官俱在,唯有同知和推官不见踪影,便立刻甩锅道:“小人是受上官逼迫,故与大人为难,情愿降服!”
有人则向自家主官求救:“大人,您说句话啊大人!”
李白龙一拍惊堂木,望着张文江喝道:“出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蠹虫家贼,是同文局的家丑,本应该关起门来处置你们这些厮,不好浪费公共资源,但你自称是推官厅驻同文局的审查小旗,这个错误的职权划定,须得当着花州官场同僚们的面分说清楚!”
他说到这里,目视坐在两侧的各部主官,问道:“各位大人,请你们说,张文江乃至这堂下官吏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啊?”
主官们脸色各异。
章淳第一个滑跪的,他看得最明白,做事也最果决。
此刻“通判厅驻同文局审查小旗”就在堂下眼巴巴看着他,那厮精明干练,往日一个月最少都有两三百两银子孝敬上来,通判厅上下也都拿他的钱、夸赞他的好处,章淳往日里看他非常顺眼,提拔过他两三次。
然而为了老爷的官位、富贵和前程,只能苦一苦他了。
于是章通判缓声道:“滑吏惫懒,忘本失节,张文江明明是同文局的官吏,却忘记使命,贪图富贵,背叛原主,甘与卫春芳这种禽兽为伍!依本官看,张文江哪里是推官厅驻同文局审查小旗,他分明是……”
通判环视左右同僚,断然道:“分明是同文局驻推官厅审查小旗!”
操!
各衙主官早已被官场驯化为权力动物,听到这话,纷纷面露怒色。
章淳!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舔沟子舔得这么殷勤!
他们本已打算丢卒保车,捏着鼻子承认审查小旗们隶属于同文局、把这些滑吏交给李白龙折腾报复,再将同文局权力奉还,也就是了。
没想到章淳红口白牙,主张这些人不仅是同文局官吏,而且是“同文局驻各衙审查小旗”,这就相当于把同文局的权力触须反过来钉进各衙门里!
大家都是当官的,自家手中的权力多了兄弟部门驻入掣肘,这可比老婆多一个人用更让他们不舒服……章淳你怎么没事找事!
可恶!不当人子!
主官们暗自恼怒——原本李白龙今早冲击府衙,大家若戮力一心,未必没有机会牵制李白龙,可章淳作为现场权力位阶最高的人,居然第一个滑跪,本州武官望风而降,使局面失衡、李白龙彻底无可遏制。
第一个投降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毫无底线地跪舔!
可恶!你的操守呢!
你吃屎吃得这么勤快,哥几个吃什么!
他们心中骂娘,却听李白龙已经接上了章淳的话头:“竟然是这样吗?本官刚刚上任,却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李知事说到这里,目视原花州官场四号人物,掌管武蒙教育的教谕。
通判大人也一起看过来。
“……”
可恶!在这里迟疑的话,得跟卫春芳一起睡禁狱系套房了吧!
武学教谕只是从容答道:“是这样的,同文局向各部门派驻审查小旗,以分类审查各种涉兵、涉刑、武教、佛道等作品,更好地管理青楼、勾栏、曲坛、剧院等事项,这还是徐秉义大人在任期间提出的想法。徐大人的本意是好的,可被这些奸官滑吏执行坏了……”
他痛心疾首道:“本来是花州各衙亲如一体、共同办差的美好设想,却被少部分奸猾之辈从中渔利,与一部分奸商勾结在一起,反过来架空了同文局,其中想必有高必进、卫春芳之流在其中捣鬼,官场中出了叛徒!”
教谕大人掌管着本州武教,会被本地武者们恭称一声“老宗师”,常年为人师表,今天被迫从奸,在诸位同僚和官吏们的注视下讲这种话,多少有些羞耻play,有违师道尊严。
本着“大家一起舔就相当于大家都没舔”的原则,他立刻目视下一个受害者:“课税使,你怎么看?”
课税使心中暗骂,但见同僚上官们的目光和蔼看来,只得说道:“幸得李知事掌管同文,正是拨乱反正、正本清源之时!”
堂上各衙主官们纷纷表态,便像钉下了最后一根棺材钉。
审查小旗的官吏们只觉得轰雷滚滚,不少人已经吓得软倒在地。
当着花州官吏们的面承认了“同文局驻各衙审查小旗”的合法性和正确性,无异于彻底赔款输诚,作为主官将小弟交出去任由处置,更是丧权辱衙之举,各位大人如此行为,恐怕大失人心,一定会跟下面离心离德。
然而,主官与下吏们的利益不是完全一致的。
做出了这种事情后,花州主官们反而松了口气。
反正任期已经过半,左右不过在李白龙的淫威下吃一年半载的屎,任期满了就调任外地,说不定还有机会搭上昭王和灵御派的线……
我怕什么!
至于下一位主官过来接任,发现自己的衙门居然爬进了同文局的触须……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有这等渊源,那同文局与各位兄弟部门,以后更要精诚团结才行。”
李白龙称赞了一句,又板起了脸。
“既然诸位大人开口,划定了权责归属,那你们这些大胆的厮,便是同文局吃里扒外的家贼了!”
他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西冰库班何在!将这些人剥夺官帽吏服,收监下狱,着他们限期交代自身问题,提供账本,供述利益往来!”
同文局第一批派来的外勤差役被简单地分成了几个班部,彼此竞争,共同进步,当下便有一飚人马上前,将哭爹喊娘求饶的官吏们拖下堂去。
李白龙看在眼里,心下寻思。
该给同文局的外勤部门起一个响亮正式的名字了。
必须得让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非如此,不足以震慑花州文艺界。
他又说道:“这些奸官滑吏全都革职查办,新的审查小旗将在不日入驻各兄弟衙门,接手这些家贼的一切职权。希望各部始终亲如一家,像往常一样协助同文局履行职责,大家互相帮衬,互通有无。”
这意思是,之前各衙借同文局的名义捞到的好处进项,现在还有?
堂下各衙官吏本以为李白龙今日大获全胜、掌握局面,要把同文局的钱权全部收回,各衙门在文艺界的收入进项就要全部断绝,少了这么一大块收入,大家都怏怏不乐,却不敢出头反抗,现在听来……好像还有希望?
当然有。
毕竟以大齐体制,任何一个官员想要在本地有所作为,几乎都离不开“吏”这一地头蛇团体。他们历代居此,祖传的手艺,与当地利益团体牵涉勾连极深,了解当地情况,做事相对顺畅容易。
平心而论,如今花州官场每年从文艺界获取的巨大收益,固然是篡夺了同文局的权柄而拿到的,可这么庞大的利益体量,也离不开当地官吏的开发经营,绝非是凭空长出来的。
所以。
他们以后如果能够继续为李白龙和同文局服务,钱还是可以拿的。
但同文定价,同文收钱,同文分配。
还想拿钱,得跟李局走。
李白龙见人心浮动、浮想联翩,便即刻挥出大棒:“除此之外,高必进私通北宁,在花州官场一手遮天,不知借机做出多少部署、为北宁人暗中办了多少事,其爪牙流毒,一定无数。”
“依我之见,各衙应该立刻自纠自查,反映问题,积极举报,深刻反思。要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高必进的狼子野心?是疏于察觉防范,还是畏惧于同知的权柄?平日里有没有察觉到高必进与某些商人不正当的利益关系?他平时在花州做的恶事,现在想来,有没有更深的动机?”
他目光如电,扫向堂下,幽幽道:“各位同僚,各位吏员,请积极向各衙门的同文审查小旗反映情况。毕竟高必进通宁,花州官场上下,都有失察失职的罪责,想要戴罪立功,就得积极举报。”
话说到这里就行了。
具体的细节,会有各衙主官负责落实执行。
毕竟几位同僚亲自动的手,将卫春芳送到牢狱,给高必进定了罪名,都做到这一步了,大家不会给高必进再翻过身来的机会。
今日一战,李知事已经彻底掌控局面。
在这短暂的权力真空期,他以从四品官员之身握住了知府、同知和知事三大重权,又与通判达成共识,于是便掌握了花州的最高权力。
这样的大事宛如投入平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浪潮。
同文局鹰犬四出。
云江书局,有差役强行闯入后院,拖出了还在养伤的张氏。
“奉知事大人命令,特来与你说话!”
高必进的小妾身体颤抖,已无当日的嚣张淡然。
“当日你说,‘这云江的风浪很大,不是您能够平得了的’云云,知事大人命我等将这话还给你!知事大人着我转告你,让你好生想想他的名字——白龙岂惧风浪大哉?整条江都给你掀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对方求饶,那差役便下令道:“还有十棍!用心打!”
李局说话算数,说暂且寄下、容后再打,就一定会打。
“奉上令,查封云江书局!暂停一切营业售卖活动!限期自查!”
高必进、卫春芳落马的事情很快传出,然后就是各衙主官屈服的消息,花州官场偃旗息鼓,商界没了遮风挡雨的庇护,很快原形毕露。
很快就有几个书局老板跑到府衙求见李知事。
结果被打了一顿板子丢了出去。
还在暗中观察的商界人士们见到这两老板一瘸一拐往同文局走,方才恍然,于是本来门堪罗雀的同文局,被各书局剧院曲坛戏班的老板挤满。
大家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晚上。
直至肩挑花州的李局风尘仆仆回到本衙,他们才热情地上来见礼。
“你们为什么会来,大家心里清楚,话就不多说了。”
李白龙接过差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往正堂方向走,身后一群绫罗绸缎的富商巨贾跟着,如众星捧月。
只听李局随口说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凡六年间,你们本应交给同文局的茶水钱,库里见不到,账上也查不到,先把这笔钱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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