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猿菌
凛并不是无知的小孩子。作为远坂魔道的继承人,她已经接受了时臣的英才教育。关于将要发生的冬木圣杯战争,她还是具备一定的初级知识的。
关于要到母亲娘家避难的原因,作为正当的理由她也能够理解可是仍然有所不满的是——一旦她走之后,绮礼将一个人在远坂家的房子里旁若无人的昂首阔步吧。
凛对父亲时臣的敬慕程度非同一般。也正因为如此,比起正统继承者凛,‘先一步成为时臣弟子,并跟随他学习魔术的绮礼让凛很讨厌吧。
“绮礼,我可以信任你吗?你会一直保护父亲大人到最后吗?愿意和我做这个约定吗?”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这场战争平稳到可以让我跟你做这个约定的话,那也就没有必要让你跟夫人去避难了吧?”
绮礼不愿意说安慰她的空话,所以只是淡淡地说出了事实。于是凛的目光变得更凶险,瞪视着厚颜无耻的师兄。
“……果然,我对你还是一点也不喜欢。”
只有说这种和年龄相称的闹别扭的话时,绮礼才对这个少女抱有好感。
“凛,这种失礼的真心话以后千万别在人家面前说哟。要不然的话人家会怀疑教育你的父亲的品格。”
“和父亲大人没有关系!”
一看他把父亲也拉出来当挡箭牌,凛立刻脸气得通红。这正是绮礼所希望看到的。
“你听好了绮礼!如果由于你的差错让父亲大人受了伤,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我——”
此时,在这个可以说是绝妙的时机,葵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已经做好了外出的准备。由于凛一直没过来,所以出来看看情况的吧。
“凛!你在干什么呢?这么大的嗓音。”
“——啊,那个,我——”
“临别之际,她是来鼓励我的。夫人。”
绮礼装得很平静故意帮凛说好话,可是凛反而更生气了。但是在母亲面前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扭过头去。
“我帮你拿行李吧。凛,那个箱子对你来说太重了。”
“不用!我自己能拿!”
凛比刚才更拼命地拖那个箱子,也因此和箱子陷入了更加厉害的苦斗,可是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出了玄关。绮礼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像个大人,可是一有机会还是忍不住想取笑凛。
留在后面的葵,很贤淑地对绮礼低头施礼。
“言峰,我丈夫就拜托你了。请你帮忙实现那个人的夙愿。”
“我会尽全力的,请您放心。”
即使在绮礼看来,远坂葵这位女性也是个很完美的妻子。端庄谨慎,事事细心,理解丈夫却从不干涉,比起爱情更重视忠贞和恪尽为要之责——简直就是古代贤妻良母的典范。在妇女解放运动开始渗透到社会的当代,简直就是化石一样的人物。果然时臣这个男人挑了一个和自己最相配的人当配偶。
绮礼站在玄关一直目送母女二人。不是用出租车,而是用私家车,握方向盘的是葵。不仅是司机就连所有的佣人,从上周开始已经都被辞退了。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连累到无辜,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极其小心的防谍对策。时臣没有小心到对佣人也保持戒心的程度,这个建议是绮礼提出来的,有一半几乎是强迫时臣实行的。
在车子开走之前,凛瞒过母亲的眼睛,对着绮礼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绮礼苦笑了一下目送她们远去,然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宅邸。
············
时臣还没有从地下工房出来,绮礼一个人独占空无一人的起居室,开始仔细阅读关于卫宫切嗣的报告书。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异端魔术师有这么强烈的兴趣。也许是因为从被师父时臣所鄙弃的这个人身上,感到某种很痛快的感觉吧。
在这个屋子里持续了三年的时臣和绮礼的师徒关系,总是有点讽刺性。
对于绮礼认真的听课态度以及领悟速度之快,在作为师父的时臣看来都无可挑剔;原本是很讨厌魔术的圣职者,可是他却对所有领域的魔术都抱有浓厚的兴趣。用简直是用贪婪的求知心去学习所有秘法的绮礼让时臣很高兴。现在时臣对绮礼的信任绝对不可动摇,甚至到了让独生女儿凛对绮礼执师兄之礼的程度。
但是和时臣的深情厚谊相比;绮礼的内心却越来越冷淡。
在绮礼来说,他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埋头修炼魔术的。在教会长时间修行,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因此绮礼才把希望寄托在和教会的价值观正相反的新的修行上,仅仅如此而已。可是结果却一败涂地。在魔术探求的这个世界里,绮礼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乐趣,也没有得到任何满足。反而使得心中空洞的半径又扩大了点。
时臣好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绮礼的失望。和“父亲璃正属于同一类人”的这个看法果然是正确的。时臣对绮礼所寄予的评价和信赖和璃正简直是如出一辙。
像父亲和时臣这样的人和自己中间有寻条无法超越的线。绮礼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时臣所讨厌的人物抱有极大的兴趣吧。
他心想,说不准卫宫切嗣这个男人就属于“线的另一侧”的存在吧。
时臣对卫宫切嗣的警戒好像单纯是对他“魔术师猎杀者”这一恶名的警戒。所以根据时臣的要求所制作的调查报告书也把焦点放在了“和魔术师对役的战斗履历”这点上,在此之外的记述都比较简单。
但是,在按照年代顺序看切嗣这个男人的经历的时候,绮礼开始逐渐得到某种确信。
这个男人的行动带有很大的冒险性。
在被艾因兹贝伦家收为女婿之前的自由暗杀时代,切嗣出色地完成了无数的任务。可是这些任务之间的间隔却明显太短。从准备阶段和接受任务的时间考虑,只能认为他同时在进行多个计划。而且这些计划都是平行的,他出没在各地的纷争中,而且时机偏偏是在战况最激烈,已经到了毁灭的阶段。
他简直是要故意赴死似的,好像有某种强迫症二样的东西……他的行动原理明显的是要自取灭亡。
可以毫无疑问地这样说。切嗣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利己心,在他的行动中实利和风险是不相符的。他不可能是那种以金钱为目的的自由暗杀者。
那么——他为了寻求什么呢?
第1100章 假象
“……”
不知从何时起绮礼把报告书放在旁边,以手支下颚,陷入了沉思之中。卫宫切嗣这个男人具有别人所不能及的动荡生活经历,在绮礼看来并非与己无关。
毫无自豪感的魔术师,失去信念的男人,时臣这样评价他。
如果这样的话,切嗣这种狂热的,简直像在追求毁灭的经历……又或者可以说是追寻遗失答案的巡礼?
之后,切嗣不断展开的战斗在九年前突然谢幕了。这是因为和不断寻找能够在圣杯争夺战中胜利的斗土的北方魔术师艾因兹贝伦相遇了。
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现在绮礼在很热切地期盼着和卫宫切嗣的相遇。他终于找到了参加冬木战斗的意义。
依然,对圣杯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如果切嗣为了它打破九年沉默的话,绮礼也就得到了排除万难来到这里参加这场战争的意义了。
必须得问这个男人。你是为了寻找什么才参加这场战斗的,结果你得到了什么。
言峰绮礼无论如何都要和卫宫切嗣对峙一场。即便那是双方赌了生死存亡的战场。
············
从结论上来说,间桐雁夜的精神力量终于承受住了苦痛。但是肉体却已达到了极限。
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头发已经全部变白。肌肤也是所到之处全部浮现出瘢痕,其他的地方血色全失,变成像幽灵一样的土灰色。名为魔力的毒素在静脉里循环,从几乎透明的肌肤下面可以看到它们在膨胀,全身好像爬满了青黑色的裂缝。
就这样,肉体的崩溃以比想象中还要快的速度进行着。特别是对左半身的神经的打击比较严重,左腕和左脚甚至一度完全麻痹。通过暂时性的康复运动暂且恢复了功能,可是左手的反应仍然要比右手迟钝,一旦走快了左脚就会拖地。
由于脉搏不规律引起的心悸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吃东西也不能吃固体物,而替换为葡萄糖输液。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作为一个生命体还能发挥作用已经到了让人觉得奇怪的程度了。尽管如此雁夜还是可以站立走路,具有讽刺性的是,这全靠他用性命换来的作为魔术师魔力的恩惠。
这一年间一直在侵蚀雁夜肉体的刻印虫,已经成长到可以作为模拟魔术回路发挥作用的地步了。现在正为了给垂死的主人延续生命而拼命地发挥作用。
如果单从魔术回路的数量来说,现在雁夜已经具备了一个魔术师所必备的魔力了。好像对间桐脏砚来说这个进展也超出了意料之外。
结果,雁夜的右手上现在已经赫然出现了三个令咒的痕迹。圣杯好像也认同他为间桐家的代表。
根据脏砚的估计,雁夜的生命大概也只剩一个月了。在雁夜夜本人来看,这些时间已经够用的了。
圣杯战争已经进入到了读秒的阶段了。如果七个Servant全部被召唤的话,战争甚至在明天就可以揭开序幕。战争的实践,参照过去的经验,大概也就要两周左右。离雁夜的死期还有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雁夜使魔术回路活性化,也就意味着刺激刻印虫。当然,那时对肉体的负担也要比其他的魔术师大得多。
当然最坏的情况是,在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刻印虫就已经把宿主吞噬掉了。
雁夜必须与之战斗的不仅仅是其余六个Master。甚至可以说最大的敌人是寄宿在他体内的东西。
············
那天晚上,雁夜为了挑战最后的考验而朝间桐宅邸的地下走去,途中和小樱在走廊突然相遇。
“……”
刚一见面小樱脸上浮现出的胆怯的神情,微微刺痛了雁夜的胸膛。
事到如今虽说是没有办法,可是自己竟然成为了令小樱恐惧的对象,这件事对雁夜来说很痛苦。
“哟,小樱。你吓了一跳吧?”
“……嗯。脸,怎么了?”
“啊。有点小问题而已。”
到了昨天左眼的视力完全消失。和坏死的浑浊白眼球一样,眼部周围的肌肉也完全麻痹。眼睑和眉毛也不能动弹,大概左半脸已经呈现出了死相吧,就像假面一样僵硬不动。在镜子里自己看都要被吓一跳,更何况小樱呢。
“还差一点点,好像要输给身体里的‘虫子’了。叔叔没有小樱能忍耐啊。”
本来想苦笑一下的,可是好像又变成了令人恐怖的神情,小樱更加害怕了,甚至缩起了身体。
然而她心中却是在疑惑对方说的‘忍耐’是什么。
年幼的小樱此刻并没有那么懂事,很多事情都还弄不明白。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及时出现,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唯一知道的是,那个男人让她无论见到谁,都一定要表现出怕生的模样,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雁夜叔叔,你好像换成另外一个人一样了。”但是不管如何,对于这个对自己还不错的男人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小樱依旧是有些不解,并且有些担心。
“哈哈,也许是这样的吧。”
雁夜用干涩的笑声掩饰着含混过去。
“小樱,你不也是吗……变得比以前怕生多了……”
雁夜心中无比沉痛。
若是他早点察觉到,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现在改姓间桐的小樱也已经完全变成了和雁夜所认识的小樱完全不同的少女。
像人偶一样空虚昏暗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喜怒哀乐的感情,在这一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曾经跟在姐姐凛后面像小狗一样嬉戏的天真无邪的少女面容,早已经荡然无存。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这一年来,为了成为间桐家的魔术继承人,想想小樱所接受的残酷教育吧。
确实小樱的肉体具备成为魔术师的良好素质。在这点上要比雁夜还有他哥哥鹤野优秀的多。但是,那毕竟是适合远坂家的魔术素质,和间桐家的魔术有根本上的差异。
为了让小樱的身体适合间桐家的魔术,需要进行调整。这个作为调整的处理,就是在间桐家的地下虫库中,日夜进行以“教育”为名的虐待。
孩子的精神是不成熟的。
他们既没有坚定的信念,也没有把悲叹转化为愤怒的力量。面对残酷的命运,没有人提供给他们以坚强的意志面对的选择项。岂止这样,孩子们由于还没认识到人生,所以连尊严和希望这些精神也还没有完全培育好。
因此被迫到极限的境地时,孩子比大人更容易封杀自己的精神,封闭自己的内心。
由于还没有体会到人生的喜悦所以可以放弃。因为不明白未来的意义所以可以陷入绝望。
像这样,一个少女怎样由于虐待而逐渐封闭了自己内心的过程,雁夜在这一年间不得不亲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