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贾珍听了他们的叙述,不禁冷笑,“打得一手好算盘,一个箱子一百两,这一路上像薛蟠这样的中间买路的恐怕也不少。一个箱子光运费就值七八百两,那里面装的东西至少得价值上万两才配。这么说来,走一趟就有二十万两?江南甄家,果然出手不凡啊!”
李松头一次在侦查打探上失了手,这让他非常懊恼,他又向贾珍请命,一定要再去一趟甄家。
贾珍笑道:“你们没见过那么大的宅子,迷了路也是情有可原。他们家有一大半是太上皇南巡时的行宫,你想想,那能小吗?”
李松挠挠头,沈新却有些疑虑,甄家算是江南第一家了吧?能动得了他们么?不要到时候打虎不成,反惹一身骚。
贾珍沉吟半晌,怎么到处都有甄家的影子?上次没搬倒,估计这次也不行,都有太上皇镇着呢!但不妨揪着这条辫子留着有用,顺便威胁一下薛蟠。
于是,他忽然笑道:“咱们在这里都是猜测,将薛蟠抓了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过不多久,薛蟠便被“请”了进来。
薛蟠两股战战的做了半个屁股在椅上,“珍大哥叫小弟来,是为何事?”
贾珍笑道:“听说你开船出去了一趟,就想问问你,是做什么去了?和你随行的士兵竟然都说不知道。我想,你应该能告诉我一些消息吧?”
薛蟠正担心这事儿呢,听罢心慌了一阵,“珍大哥,这事儿也没什么,就是让他们顺路去了一趟江北。每次都及时赶了回来,没误事。”
贾珍盯着薛蟠的脸,慢慢说道:“提示一下你,你往我的船上搬了些什么?又运到哪里了?”薛蟠脸色大变,终于忍不住说道:“这都是甄家托我运的。都是顺路,也就帮了一此忙。如果珍大哥不允许,以后就推了便是。”
贾珍笑了笑,疑惑道:“你帮他们运的是什么?”
薛蟠摇摇头,“我问过,他们就是不说。”
贾珍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要用我的船,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反而托了你?不觉得很不合常理吗?”
薛蟠猜测道:“我听那甄管家说起,珍大哥在苏松坏了他们家的生意。若是再托给你,会让双方都觉得很尴尬。”
“你们还要运吗?”贾珍笑问:“既然这一趟这么值钱,那只要咱们的船还停在这里,他们肯定还会接着干的。你觉得会在什么时候?”
薛蟠额头上冒冷汗:“珍……大哥,他们说明天还有一次呢!”
贾珍上前拍了拍薛蟠的肩膀,“不用害怕,你告诉甄家,就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薛蟠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珍大哥会这样的!我去准备一下!”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时,沈新李松走上前来,问:“我们就这么算了?”
贾珍笑道:“你们去通知巡盐稽查,说是有人利用官船走私,到时候,你们准备一下,再来个人赃并获。”
沈新犹豫道:“要是抓到甄家的人,怎么办?”
贾珍哂笑道:“动手的事情都让他们做,抓到了直接送官府。还用我教吗?”
沈新自然是懂了。“那末将这就去准备。”
一定要知道他们走私的到底是什么?
贾珍在他们走后,想到,不如假扮山贼,在半道上劫了他们?但江南沿江这一片,江防水师,镇守官兵往来巡查,何时出过山贼?贾珍忽然严肃的想到,才不久宁国起了叛乱,虽然镇压了下去,保不准有漏网之鱼,集成小股流窜到金陵近郊。
贾珍写了封密函交给帖木儿,令他务必送到目的地。
次日,薛蟠如往常一般上了官船。来到预定的地方,任然有两艘小船,挑夫搬了二十个大箱子上来。但却没看见甄老。领头的告诉薛蟠,甄老在那边等着呢!薛蟠也没太注意,都熟识了的,大大方方的将船往前开。
不久,一艘张挂巡盐缉私的兵船开过来,忽然勒令船上的兵士停船检查。船上的兵士喝道:“这是宁阳侯的官船,没看见旗子吗?”
缉私船上的把总抽出刀大喝:“我们接到线报,你们利用官船走私,携带违禁物品,我们要上船搜查!立刻停船!不然我们就要发炮了!”说着,船上的水兵揭起炮衣,露出火炮的炮口。
早有人报告给薛蟠,那薛蟠此刻也没了主意,又看见他们真的打算开炮,急忙令人停船。
那把总领人上船,里外搜了一遍,很快发现二十个木箱。随即喝问:“这是什么?打开!”
薛蟠摆了摆架子,笑道:“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打开了碰坏了一点,你赔得起吗?”
把总冷笑道:“少说废话,立刻打开!”说着,抽出了佩刀,架在薛蟠的脖子上。
薛蟠色厉内荏,哪有不怂的,两股战战,只嘴硬道:“这是甄家的东西,你们敢动吗?”他话音未落,那把总就令手下打开了箱子。
大家走近一看,原来是满满一箱盐。
“竟然贩卖私盐!都给我抓起来!”
那把总一声怒吼,手下立刻动手,将薛蟠等人捆绑起来。
薛蟠大喊大叫,也无济于事。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此同时,沈新将刚才运货的所有人也全部拿下了。他审问那个领头的,却被告知是江南提督命他们这么干的。沈新怒不可遏,打算逐一拷打。就在这个时候,从附近疾驰而来一队兵马,领头的确是淮扬镇总兵官胡铎。他命人包围了沈新,阴阳怪气笑道:“这不是沈副将吗?怎么不在镇江待着,有时间到咱们扬州来了?还带这么多兵?不会是要造反吧?左右,给我拿下!”
扬州兵立刻就要动手,但江南兵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抽出刀僵持在一起。
胡铎见自家兵马居然拿不下他们,顿感颜面无光。冷喝道:“沈新,我劝你立刻弃械投降,否则,我将视你为叛逆,就地诛杀!”
沈新冷笑道:“胡总兵,你来的也太及时了,我这里刚抓了人,你就出现了?”
胡铎装作惊讶一声:“原来你们抓人呢?抓的什么人?”
这时,那个被捆着的领头的大吼道:“是江南提督命我们贩运私盐的,现在他们要杀人灭口,将军,快救我们!”这些人一下子鼓噪起来。
沈新大喝一声,用刀背砍翻他,“住口,你们胡说八道!”
“啊呀,原来你们在杀人灭口啊!”胡铎厉声喝道:“弟兄们,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若是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眼见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从江心上开来几艘兵船,高挂江南提督的旗子,飞快的向江北靠近。原来,与盐丁一道的李松发现查到的居然是私盐?他立刻觉得有异,要知道一引盐两百斤,也不过几两银子,肯定是被人掉包了!他催促盐丁们返回江北,刚好遇见这一幕。
不一会,兵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两队盐丁,还是那个把总,他看清楚了形势,便对胡铎和沈新道:“胡总兵,沈副将,卑职怀疑中间这些人涉嫌贩运私盐,请允许我带回去详加审问!”
胡铎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沈新却笑道:“你正是该管,理应交给你。”
于是命手下将那些运货的交给了盐丁。
胡铎眼见人被带走,急忙喊道:“你们都不准走!”
“胡总兵有何见教?”
那巡盐缉私的把总却一点也不怕,挡在扬州兵前边,让盐丁押走盐贩。
胡铎冷笑道:“你们的主子都快不行了,我倒要看你们能不能把这江上的走私全部打尽?比如说江南提督?你们查到的私盐,就是他的船吧?”
把总不卑不亢的回道:“只要卑职还在这里巡察,任何人就休想走私携带!”
而一直站在把总身边的李松却说道:“胡总兵,你怎么知道刚才我们查到了私盐?”
第一百一十五章可以等你五年
与此同时,帖木儿过了仪真,绕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江边小镇找到了韩姨娘。
馨宁看了帖木儿一眼,秀眉微蹙,最终将手中的密函烧掉,“你们老爷是不是憋着坏算计人家?光天化日下打劫,亏他想得出!再则,就这几天时间,我从哪儿找那么多人?这事干不了!”
帖木儿憨笑道:“老爷说了,这一票少说有二十万两呢?”
馨宁随即眼前一亮,眉飞色舞道:“果真老爷还是想着妾身的。劳烦你回去告诉老爷,这事儿妾身一定为他办好就是了!”
说着,她让含烟交给帖木儿一个包袱,叮嘱道:“这里有双鞋袜,一件衣裳,是我和含烟赶制的,回去记着让老爷换上,也是妾身的一片心意。”
帖木儿领命而去。
馨宁沉思半晌,神色渐渐变得凛然,便教人传令安排一应之事。
且说江北的变故很快传到了贾珍耳中。贾珍愣了半晌,不由气得笑道:“居然诬陷我贩运私盐?区区二十箱盐,还不到一百两银子,我犯得着杀人灭口?就算要栽脏陷害,用这么愚蠢的伎俩,简直不知所谓。”
但沈新却劝道:“侯爷,末将觉得他们这次蓄谋己久,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贾珍点点头,如今看来,想陷害他的,头一个就是甄家。但甄家每次都给薛蟠一两千银子,似乎又不太像,薛蟠起的作用,哪里能值这么多了? 再一个便是那胡铎?他和督漕李大帅是一路的,也有足够的理由。
很快,大江南北都开始流传着一些传闻,有的说宁阳侯利用职权走私私盐,获利数万两,还有的说宁阳侯在平叛的时候滥杀无辜,劫掠成性,至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这一些传闻传到苏州,那些被抄家罢官的官吏商贾恨贾珍入骨,纷纷推波助澜,大有三人成虎,积毁消骨之势。
江南各道御史们闻风而动,这些寒窗苦读数十载,仍穿青绿袍的饱学之士,无不竭尽所能,洋洋洒洒的编凑了贾珍十大罪状,连章累牍的上书皇帝,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贾珍似乎一夜之间由皇帝的宠臣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就连远在边镇的九省都检点王子腾都专门上了折子,满篇看似公允,实则处处指摘的文字,将他与贾珍的矛盾公开化了。而金陵知府贾雨村附和王子腾的奏章,更是让所有人看到了当年威风赫赫,权势煊天的四大家族己经开始分崩离析。或许这正是皇帝希望看到的?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倒贾运动中,最应该出来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忠顺王爷一派竟然一言未发? 还有江南甄家,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极力为贾珍辩护起来。
只是甄家自己也不走运,月初竟在金陵附近的龙潭失却一批财宝?就在人们猜测甄家到底损失如何的时候,黑市上陆续出现了多件疑似江都行宫内的御用之物……
皇帝大怒,严旨切责行宫留守,敕令金陵知府限期追查,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貌似贾知府要倒霉了。
而在这场漩涡中的中心人物,理应胆颤心惊上疏待罪的贾珍,此刻却没在他的金山大营,悄悄躲在了黛玉的闺房内。
“哥哥,现在外面闹的这么凶,我在家里都为你担心受怕的。你倒好,还有心情在我这里喝茶?紫鹃,把茶盅收起来,别浪费我的水。”
紫鹃笑道:“姑娘,大爷特意到咱们这里躲难来了,你不安慰也罢了,怎么还能舍不得一杯水?”
贾珍赞叹道:“还是紫鹃你能心疼人,将来不知道谁是个有福的讨了你去!”
紫鹃红了脸,还没说话,黛玉便说道:“哥哥,你喜欢我就把她给你了好不好?”
贾珍笑着摇头,“紫鹃这丫头是个心实的好女孩儿,有她伴着你,我就放心。若是依了你的意,只怕是要暴殄天物了。”
黛玉睁大眼睛,惊讶道:“难道大嫂子,银蝶姐姐,可人姐姐,尤二姐姐,尤三姐姐,晴雯,香菱她们都是暴殄天物了?了不得,我要告诉她们去!”
贾珍一时口快说漏了嘴,被黛玉抓着,还拿手指在脸上比划羞他。
好在贾珍毫不介意,反而笑道:“你这张嘴啊,伶牙俐齿的,还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若换了别人,必定生气了去。”
黛玉笑了一阵,对贾珍道:“哥哥,你难道就不怕吗?”
贾珍难得坐直了,叹道:“怕,怎么不怕?就他们说的那些,我如果真的干了,够死多少次了。一开始我还胆颤心惊的,生怕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将我抄家除爵。你说容易么?花银子买了一个官,又要为朝廷捞银子,又要为朝廷铲除奸佞,身上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刀去了,才混到如今这地步……”
黛玉掩嘴笑道:“哥哥,你说的真难听。便是有十成的功劳,经你一说出来,怕是能剩下一成,也算是烧高香了。还侯爷呢,真不知道皇帝当初是怎么想的?”
贾珍瞪大眼睛,指着她道:“哎呀,你竟然诽谤朝廷?污蔑朝廷命官?还不快贿赂我,堵住我的嘴,不然什么时候就给你说出去了,那就糟糕了!”
黛玉啐道:“你就告我去吧,反正我是你的妹妹,关了我,也跑不了你去。”
贾珍摇头道:“如今做哥哥也真的难。既要陪她解闷,又要为她讲笑话说故事,还要心甘情愿的受她欺负,真个儿上辈子肯定造了孽!”
黛玉哼道:“你上辈子一定是个负心薄幸的人,伤了不知道多少女子的心,才会在这辈子还债。这么说来,大嫂子她们肯定就是你的债主呢!”
“说的有理!”贾珍赞叹不已,“她们我就认了。这辈子好好待她们,定不让她们受一点儿委屈。但你又不是我上辈子的债主,我为什么要受你的欺负?”
黛玉伸出玉指,在贾珍额头点了一下,“蠢材,上辈子我肯定是你姐姐,为你操碎了心,连眼泪都哭尽了。所以老天才让你这辈子做我的哥哥,让你也体会一下为人操碎了心的滋味。”
贾珍回味着刚才额头上冰凉的一点,故意惊叹道:“还好只是姐姐!我还以为你会说上辈子是我娘呢!那转世到现在岂不是我的女儿了?差一点就和林姑父同辈了,好险!”
“呸!”黛玉恼怒的揪着贾珍手臂上的肉,“胡说什么?我才不做你女儿呢!”
贾珍任她揪着,忙说道:“你做我女儿我还舍不得呢!”
黛玉忽然脸红,松开了手,接着又后退了一两步,瞪了贾珍一眼:“还哥哥呢,尽教我和你闹。本来我是个安静贤淑的好女孩儿,被你教坏了,以后我还怎么嫁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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