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大家簇拥着老太太一起出了荣禧堂,一路过内仪门,刚到了外大厅,北静王水溶就已经进来了。老太太与贾赦贾政等急忙行礼。水溶都免了。
那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走到老太太跟前便道:“老太太,小王擅入檀府,祈望老太太及世翁恕罪!”
老太太笑道:“王爷驾临寒舍,真是让我们感激莫名,蓬荜生辉啊!”
水溶急推辞道:“老太太见外了。我们两家是世交,先荣国公在时,与我父也常往来,只近年小王不堪世事,不擅交际,走动的少了,老太太及世翁不要见怪!”
那老太太本被贾珍憋了一肚子火,见了北静王说些客套话,但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她正焦急。贾政忙上前陪着笑道:“王爷国事繁忙,臣等也不敢以俗事打扰。现在王爷驾临,就足见盛情了。”
水溶笑道:“不必如此。”他走到贾珍面前,拉着贾珍的手问道:“世兄如何甲胄在身?”
贾珍便将此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了。
水溶抚掌而笑,“这就是了!今日下了朝,小王路过荣宁街的时候,偶听外边人传说有兵丁在查抄荣国府。我吃了一惊,从未听说朝廷有此旨意。我怕府中吃亏,便顾不得许多,急匆匆的赶到这里。却原来是这么一桩事情!我也就能放心了!”
老太太等随水溶进了荣禧堂。水溶抬头迎面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水溶坐了上位,又对贾珍道:“那造谣传谣之人可曾抓住?”
贾珍回道:“传谣之人皆已抓到,只这造谣之人尚未拿到。”
水溶沉吟道:“这等之人甚是可恶,是需严办。但世兄你也太莽撞了一些!”他指着贾珍的甲胄,笑道:“荣国府可不是别家,哪有在自家抓贼还这么兴师动众的?快换了常服,我们兄弟好说话!”
于是贾珍自去换了甲胄,连带一众护军也一道回府。帖木儿在路上问:“老爷,咱们就这么回来了?我的刀都没见血呢?是不是太窝囊呢?”
贾珍恼怒的踹了他一脚。王剑则在一边摇头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该!”
贾珍又踹了他一脚,“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又教王剑去某个地方找个人回来。
王剑疑惑道:“他回来有用吗?”
贾珍再踹了一脚,“别问,快去!”
且说荣禧堂上,水溶对老太太道:“珍世兄虽然不该如此,但贵府上也有不对之处,似这等谣言无根无据,我们知道内情的嗤之以鼻,但传到无知小民耳中便做了笑谈,若是传到有心之人耳中,那可就是大事了。所以老太太也不要过于计较珍世兄的莽撞。若之前有冲撞之处,还请老太太海涵才是!”
老太太忙笑道:“我们也知道这事关系重大,因此上让珍哥儿尽管动手,但有造谣传谣的,全部抓起来了,就在这堂前施了杖刑。”
水溶点头道:“如此,甚好!”他又与贾赦、贾珍谈笑了几句。
忽问道:“如何不见宝玉?”
王夫人回道:“方才在家温书,前边吵闹,就没让他来。”
水溶笑道:“前几天令郎到我家,与诸文士侃侃而谈,足见文采风流,非寻常人物!”
贾政等皆面有荣光。
不移时,贾珍换了寻常装束。再拜见了水溶。
水溶起身,走过去。“刚才,我劝老太太和两位世翁不计较你的莽撞。现在我不得不说一说世兄你。眼下皇上有重用世兄的打算,家中又封了皇妃,正是小心谨慎,以免落人口实的时候。怎么能意气行事?今天闹的沸沸扬扬,御史弹劾倒不打紧,就怕其他人借机生事,说你在神京内擅自调动甲兵,甚至谋反。幸而今天我来了,我为你在皇上面前解说,方可无事了。”
贾珍装作很感激的谢了他。
只听他又说道:“珍世兄,切莫为了此点小事坏了你们两府的和气。须知你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只能让旁人趁虚而入。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无需我说,你们也能知道。况且,咱们四王八公向来一体,太子也不愿意珍世兄自断臂膀,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贾珍静静的听着他的告诫。他的最后一句,自然是在传达太子的意见,让他紧紧的团结在以他为中心的一派之中,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
贾珍笑道:“请太子和王爷放心,咱们两府亲密无间。要是老太太能将造谣之人交由我处置,那就更好了!”
老太太神色一窒。
水溶笑道:“此事便有劳世翁便了。珍世兄何需焦躁。”
贾珍也不好再坚持,只朝人群的后面看了一眼,在平儿旁边闪过一个红色的影子。
你等着!
贾珍也笑道:“既然王爷也这么说了,我谨遵王命便了。”
老太太等也松了一口气。贾珍刚才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他们头一次发现,且不得不承认,贾珍已非吴下阿蒙,应当刮目相看了。
就这么说来,贾珍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
贾赦贾政又请水溶用膳。水溶坚辞不允。老太太又请,才勉强受了,又教宝玉前来作陪。
王夫人大喜,急忙传话让宝玉前来。
席间,水溶略吃了几样菜,酒也未喝,便告辞而去。临走时,一直拉着贾珍的手谆谆告诫,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才上轿离开。
贾赦贾政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且说前边正招待水溶,老太太回到了院内正房。鸳鸯过来回道:“老太太,教厨房另做些饭菜送过来吧?”
老太太哼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鸳鸯劝道:“多少吃一些,您若不吃了,太太和姑娘们哪里敢吃?”
老太太看着王夫人等人,才叹了口气,传令重新开饭。
不移时,众婆子媳妇又端来饭菜一一摆上。
老太太叹一声,又放下了碗。将凤姐叫上来:“凤丫头,你过来!”
若是平时,凤姐早就插科打趣逗老太太开心了,但今天扭扭捏捏,还是李纨拉着她过来。
凤姐走到跟前,便跪在了老太太脚边,泪如雨下道:“老太太,孙媳妇让您受委屈了……”
老太太也没叫她起来,她只问凤姐:“到底是不是你传扬出去的?说实话!”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凤姐心中一颤,老太太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对她说过话,她急忙辩解道:“回老太太的话,我真是冤枉啊!那天,我在家和平儿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不该说的玩笑话。那知被来旺儿听到了,便信以为真说出去了。当时我还不知道,直到昨儿我才听到风声,我已经在暗暗命人查访。谁知大哥哥今天便来兴师问罪了。老太太,这件事错本在我,但我也是无心之失啊!”
老太太听了良久不语。
只邢夫人指责凤姐道:“你也是管着家的,既然知道有人造谣,还是从你传出去的,就应该立刻动手,将那些嚼舌头的拿了。亏你还脸冷心狠,究竟事儿到自己头上就顾不得了!要不是你,咱们家就不会有今天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他贾珍都把荣国府给抄了……”
邢夫人还要数落,老太太不悦道:“罢了!你也少说几句。”她对凤姐道:“起来吧!记着以后不要乱说话!还有,珍哥儿那儿等着交待呢!你打算怎么做?”
凤姐心中叹息,面上笑道:“大哥哥那儿我去给他下跪磕头,求他原谅我酒后失德,多嘴多舌,险些坏了他的清白,任他处置好了!”
老太太摇摇头,“你给他说句不是就够了,你给他下跪,正得意了他!以后愈加目中无人了。他要是真的为难你,回来告诉我,我再去和他理论!”
凤姐笑道:“还是老太太疼我,相信大哥哥也不敢的。”
王夫人也笑道:“老太太,珍哥儿与凤丫头自小要好的,不会为难她的。”
老太太啐道:“那我先前是白做了坏人咯?”
凤姐上前拉着她的手,“老太太,要不是您之前训斥了他,让他心怀畏惧,我可是不敢去道歉的!”
老太太展颜微笑,指着凤姐:“你个猴儿!”
众人都一阵轻笑,似乎阴霾散尽,云开日见了。真个如此吗?
“王熙凤在哪里?”外面传来贾琏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贾琏自回了神京,便常不在家,专一在外面陪着章姨娘,如今她有了身子,怎么还记得家中的母夜叉?今天偶然回府,先听说了来旺儿传谣,又听说了凤姐才是造谣之人,且瞒着家里放印子钱取利,他刚回来就被老爷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
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贾琏,立刻找了凤姐所在。进了门,也不和老太太行礼,直冲到凤姐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贱货,都是你做的好事,还连累了我!”
凤姐捂着脸,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李纨赶紧拦在中间。“琏二爷,这事儿大哥哥那儿都完事了。你这会子生气做什么?”
邢夫人在旁边等着看笑话,居然什么也不管。
还是王夫人劝道:“琏哥儿,凤丫头虽然有错,但她也知错了,刚才还说要亲自去珍哥儿那儿请罪。你便放心好了,不会牵扯到你的!”
连老太太也骂道:“我才说了你媳妇,你现在逞什么能?要打你带回家打去!别在我面前现眼!”
贾琏见都护着凤姐,便也辩解道:“老太太,她可不只做了这一件事,她在外面包揽词讼,放印子钱取利,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瞒着家里做的!”
老太太听了,看向凤姐。
凤姐见老太太脸上已经很不快,赶紧跪下哭诉道:“老太太,琏二爷说的我不敢辩解,但那些世家亲戚有事求了上来,我又如何能拒绝,让她们瞧不起荣国府?说不得和相熟的打个招呼也就是了。真的没有其他的啊!老太太明见!”
老太太恼道:“这算什么?也值得当成一回事?现下哪家哪户没得这些?只这印子钱便不要再放了,毕竟伤了阴德!”老太太果然宠着凤姐,今天接连几桩罪名,在她这里全都不值得一说,真个儿是毫无底线啊!
贾琏知道已经奈何不了凤姐,只得向老太太道:“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听,但前边老爷叫她过去问话。”
老太太如何不知道他老子想些什么?“你老子要问话,叫他到我这里来!”
凤姐心中焦急,她公公是只要钱的,这么急着找她,肯定是印子钱的事。她心中合计了半刻钟,这些钱肯定是保不住了。终于咬牙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孙媳知道家中要修园子,情愿将放印子钱的积蓄都交到官中。”
老太太看着凤姐笑道:“都交给官中了,可不许心疼!”
凤姐笑道:“等园子修好了,也还有我一份呢!”
既然凤姐都已经把钱交出去了,贾赦骂了几句,也无可奈何了。
及至傍晚,凤姐回了宅院,不见了贾琏,顿时气恼道:“他何时还记得这里有个家?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
平儿给她倒了茶,笑道:“恭喜奶奶过关了!”
凤姐啐道:“放你娘的屁!今儿非但老娘这些年积蓄的几万两银子全没了,家里还让你大奶奶分了一半管事去,可真亏大了。”
平儿劝道:“这些年咱们得罪的人也太多了些,大奶奶来了,我们也能松一口气,把对咱们的怨恨转一半过去。”
“你说的容易!”凤姐看了平儿一眼,忽然小声笑道:“今儿大哥哥虎头蛇尾,肯定心中不痛快,你去传个话!”
平儿疑惑道:“传什么话?”
凤姐一脸风情道:“得让他把那口气给放了,他才会舒坦啊!”
平儿啐了一口,却不动身。
凤姐催促道:“今儿琏二爷不在,正是好时候,快去!难道你不想你男人了?”
平儿回嘴道:“也是你男人!”说完也不理会凤姐在后面骂,出来寻人传话去了。
……
且说到了约定的地方,贾珍冷笑道:“二奶奶好大的面子!老太太这么护着你。”
凤姐贴上来笑道:“如何比得上珍大爷的面子大?连太子和北静王爷都这么看重你!”
贾珍坐到榻沿,“不要说没用的,今儿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凤姐笑道:“我人都在这里了,当然是随你处置咯!”
“那好!”贾珍腾的站起来,指着她道:“你不该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我警告你,以后再让我发现你耍阴谋诡计,小心我真的对你动真格的!”
凤姐今儿被贾琏打,心中早已种下怨恨,所以迫不及待的来找贾珍,希望在这里能找到一丝安慰。但现在又被贾珍骂,她便彻底愤怒了,她王熙凤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要报复!
但,她正好遇到了一个同样心怀报复的贾珍,两人一沾着就冒火,厮打起来!
……
凤姐的脊背胸前腿上布满了伤痕,平儿一边给她用药,一边叹道:“他也真下得去手!”
上一篇:从拒绝江莱开始做低调神豪
下一篇:甘雨,这样的妈妈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