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238章

作者:耶律承基

  罗师爷捻着胡须,“公爷,这有什么好感叹的?京营拆分了就拆分了,反正又不是你自家的东西。再说了,你们贾家都能分宗,难道就不许京营拆分?”

  贾珍撇了罗师爷一眼,“你就不要揣着小心思来试探,我现在就好像已经站在了悬崖之上,刺刀抵在我的身后,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罗师爷笑道:“能让公爷能认识到这一点,可真不容易啊!”

  贾珍问道:“先生这是如何说的?”

  罗师爷施施然翘起二郎腿,“学生虽然不知道公爷您的全盘布局,但从学生日常观察到的,您有一张严密的监察网络,您把持了京畿附近的商路,您现在还试图掌控天下兵马。这是一个只知道在温柔乡中享乐的纨绔子弟能干出来的事儿吗?这是一个口口声声是忠臣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贾珍哑然失笑道:“这儿幸亏没有人,要不然,你信不信我会杀人灭口?”

  罗师爷端起茶喝了一口,“公爷刚才说刺刀抵在了你的身后,依我看来无非就是公爷您黑幕下的势力足够庞大,已经到了不能退,一退就会暴露,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地步,是也不是?”

  贾珍不知可否,只是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何时闹成这个样子的,最初只是想着能赚些小钱,然后有钱了就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钱越来越多,后路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形成了网络。我时常在梦里都会惊醒,当日浑浑噩噩的做个三品爵威烈将军,一辈子吃吃喝喝也够了,也没有现在的麻烦。”

  罗师爷笑道:“有些人天生雄才,正如公爷您这样,是怎么也不会被埋没的。”

  贾珍哈哈大笑,“想不到先生你也有拍马屁的雅好!”

  罗师爷却一本正经,“公爷说的不对,学生向来说的都是实话,从来不拍马屁!”

  贾珍忍着笑,摆摆手,“好了好了,玩笑开过了,该谈谈正事儿了。先生以为现在我该怎么办?”

  罗师爷凑近前来说道:“公爷,你若要成就大事,怎么能没有一二盟友?

  “盟友?”贾珍失笑道:“那些年我筹建商会的时候,便与数家公府王府联络,至今都是商会盟友。”

  罗师爷摇头,“非也,这几家公府,学生也知道,都没落已久,全靠公爷您,才维持了今日的声势,不提也罢。四家王府,除北静王,一直与公爷貌合神离,如何谈得上盟友?而与贾家联络有亲的薛、史、王三家,薛家还有没有只在公爷一念之间,史家双侯,又是尚书令之后,照理世交故友盈朝,可惜遭朝中累次清洗,势衰力弱,连自保都乏力。此时若能施以援手,用之的当,朝中便不乏同志。王家自王子腾免职以后,若不是仗着还是贾府姻亲,恐怕已经淹没无闻。现在正是他最窘迫最失势的时候。”

  贾珍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结好史鼐、王子腾?可是史鼐志在中立,上次我有这个意思,他们却没有领情,而王子腾此人,如何相信他能为我所用?”

  罗师爷失笑道:“苏轼有诗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公爷你竟也在山中吗?”

  贾珍不悦道:“你这话何意?”

  罗师爷扇了几下扇子,才说道:“前些日子史鼎亲自上门,让史大姑娘认公爷做哥哥,可还记得?平白无故,认您做哥哥做什么?”

  贾珍竟有些不可思议,却问:“那王子腾呢?”

  罗师爷摇摇头,“这位王大人曾处高位,只怕心智极为坚定,只能公爷您亲自出马。他若能相助,公爷便允诺他分掌九边兵马。如此一来,京营分与不分便没有区别了。”

  贾珍眼前一亮,再仔细想想,岂不正是如此?

  “只是我现在若去王家,会不会让他自抬身价?”

  “公爷何须在意此细枝末节?咱们只借他一个名头罢了,到时候他底下的总兵指挥校尉们都是咱们的人,便是想窝里斗做反,也是不可能的。”

  ……

  于是,贾珍趁夜来到王家的时候,王家上下都惊慌失措。

  王家正堂之上,王子腾愁眉不展,他的兄弟王子胜则是面露喜色。至于他们的侄儿,王熙凤的亲兄王仁,则催促道:“二叔,三叔,眼看贾公爷进了二门,是不是要出去迎接?”

  王子胜起身走了几步,又看向王子腾,“二兄?”

  王子腾站起来,又坐下,决然道:“我腿脚不便,你与仁儿前去迎接吧。”

  王仁急道:“二叔,你腿脚什么时候不便的?”

  王子腾怒道:“要你多问!快去!”

  贾珍在仪门见到了王子胜王仁叔侄。

  话说王家现在人丁也不旺盛,男主子就他们三个,王子腾王子胜各有一女,王仁光杆一条。

  贾珍在王仁脸上多留意了一会儿,这个就是贾府败落以后就要卖掉巧姐的狼兄狠舅中的那个舅舅吧?

  王仁以为贾珍有意和他交好,喜的上前为他引路,“珍哥儿随我来吧,二叔他腿脚不便,已在堂上等候了。”

  王子胜听王仁还直呼贾珍叫“珍哥儿”,恼怒的踹了他一脚,“公爷都不会叫?”

  王仁一个机灵,赶紧抽了一个嘴巴,笑道:“你看我,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真是该打!公爷,您请这边!”

  贾珍笑道:“仁哥儿,往日里,你可没少趁我的酒喝,今儿路过舅舅府上,特来讨一杯酒喝。”

  王仁当即应道:“珍……公爷能赏脸,我们王家怎么能没有好酒?”

  几个人互相谦让着来到堂上。

  贾珍朝王子腾拱手道:“舅舅安好?”

  贾珍这一声舅舅叫的自然亲切,其实吧,他们没关系,只不过是贾珍当年照着贾珠宝玉顺嘴叫的,久而久之,贾珍为了攀附王子腾的权势,便做了真。

  王子腾当年对他爱理不理,今日贾珍让他高攀不起。

  这场景让王子腾尴尬不已。

第二百三十一章王子腾的礼物

  王子腾正在犹豫,该如何称呼贾珍。

  和先前一样叫他“珍哥儿”吧,似乎不妥,和他们一样叫“公爷”吧,又不愿,只能选个尽量中性又不失尊敬的词儿。

  “国公大人,请坐!”因为腿脚不灵便,他只略微起身,示意贾珍上座。

  贾珍谦逊的笑道:“舅舅不必如此,你还是叫我珍哥儿,我还随意些!”

  王子腾方才展颜笑道:“珍哥儿,你现在是国公,也该有些架子才是!”

  贾珍面上喜笑,心中却想,话儿都被你讲了,我是应该有架子还是不该有架子?

  “在舅舅面前,只论家礼,不讲官爵。”

  旁边王子胜、王仁都笑了。

  王子胜夸赞道:“我早知珍哥儿是个念旧情的。今儿还记得到咱们这儿来,显见亲戚之间,究竟比其他人不同。”

  王仁为贾珍倒了茶,“珍大哥,你来了就好。自从叔叔被免职以后,那些王八羔子一个个都不上门了。以前巴结咱们的,我主动前去攀谈都不理,真真岂有此理!”

  王子腾顿时脸黑,斥责道:“仁哥儿胡说什么?”

  王仁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贾珍浅笑。势大时趾高气扬,势败时怨天尤人,这种人一眼便能看透,不足为惧。只要不碍事,先放他一马。

  “人情冷暖,趋利避害,众人都是如此,也不可强求。”

  王子腾这几个月深有感触,那种从云端跌入谷底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原本精明强干的朝廷栋梁,几乎颓废成了一个花白须发,今日不知明日事的老头子。

  “珍哥儿说的是。近来,老夫研读周易,也略有所得。人生起落犹如过眼云烟,现在静下来,坐看春去秋来,也别有一番意趣。”

  贾珍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很雅致的话来,笑道:“舅舅是见惯了风云才有这样的感触。可在外甥看来,人生当激流勇进,即便不能傲立潮头,那也应有所成就。若是碌碌无为,随波逐流,真可惜了在世上走一遭了。”

  王子腾点头道:“珍哥儿得皇上信重,正是意气风华,大展宏图之时,老夫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如何比的?”说话间掩不住的寥落。

  贾珍道:“舅舅正当壮年,还可为朝廷效力,怎么能如此老气横秋?”

  王子腾笑道:“老夫这么一把年纪,精力衰竭,已然不做此想。”说着,将案上的书本拿起,“平日里读读书,写写画画,又侍弄些花草,倒也自得其乐。”

  贾珍赞道:“舅舅才是会享受的,以后等我老了,也也学舅舅这一番做派。说起花草,前些天,我府上得了几株海棠,实在水也浇了,可就是长不好,不知什么原因?舅舅可知为何?”

  王子腾拈着胡须笑道:“要种这海棠不难……”

  两人真个儿在堂上交流起海棠花的栽种培育。贾珍听王子腾说的头头是道,竟有一种他真的甘心于此的错觉。

  只听王子腾又道:“其实我更喜欢紫藤,后院儿种着一大株紫藤萝,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每到开花时节,入目便是一片淡紫,如瀑布一般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洋洋洒洒,煞是可喜!”

  贾珍却笑道:“可惜我与舅舅不同,喜欢人更甚于花。花再美,如何有身边的佳人可爱?”

  堂中都是熟人,贾珍自曝其短,几人都笑了。

  但王仁是个急性子,耐不住听他叔叔和贾珍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仍不在点儿上,几次想提醒叔叔,都被王子胜眼神制止。

  王仁趁机笑道:“珍大哥才是会享受的,身边有佳人围绕,如在仙境,很快又要纳薛家两位小姐做妾侍,听说都是绝色,这种日子真让人羡慕呢!”

  这王仁就是一个俗人!

  只他一张嘴,王子腾刚才营造的气氛,立刻荡然无存了。

  王子胜在旁边拦都拦不住,骂道:“混账小子,以为都像你这般?快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王仁站起来往外走,还委屈呢,嘀咕着:“我又没说错什么。”

  贾珍笑道:“满神京都知道我贾珍这点儿爱好。”

  王子胜忙笑道:“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这本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珍哥儿比别人不知强多少倍,年纪轻轻就登上高位,不知掳获多少闺中少女的芳心呢!”

  这王子胜也一味的奉承。

  惹的王子腾颇为不快,“珍哥儿,说不得舅舅也要劝劝你,色是刮骨刀,也需节制些,年轻时掏空了身子,到老了心力不济时,却已经晚了。”

  贾珍受教了。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大白话。

  明明谁都在试探,就是不愿意先露了怯。

  王仁在堂下实在不耐烦听下去,又上来坐了一会儿,得个空儿,插话道:“珍大哥,今日来我们这儿,是不是有事儿?”

  这回王子胜没有呵斥,装作喝茶,眼睛却看着贾珍。

  贾珍轻笑了一下。

  王子腾还是风轻云淡,其实眼睛不经意的瞧着贾珍。

  贾珍叹息道:“我这次来,本意是想请舅舅出山,哪知今儿一到这儿,发现舅舅自得其乐,日子过的好不舒畅,实在不忍心让舅舅再次投进那纷纷扰扰的红尘之中,乱了心境,坏了修为。”

  王子腾暗自点头,该来的果然来了!

  王子胜欣喜的看向他兄长。前些日子他们兄弟俩纵论时局,剖断朝政,分析得贾珍虽然位高权重,其实远谈不上权倾朝野,一呼百应。他似乎从来都是单打独斗,能到目前这个局面,应该到了极限。他要继续走下去,必然要寻找盟友,而贾家故旧之中,只有王家最亲密。更何况,王子腾早就断定贾珍独掌京营的时间不会太长,到时候他若不想兵权旁落,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自己之前就是京营节度使,节省检点,无论朝廷还是贾珍,都是可以接受的。

  王子腾摇头道:“珍哥儿有心了。只是老夫已无意仕途了。”

  贾珍还没说话,王仁便急了,他站起来道:“叔叔,你怎么就无意仕途了?你昨儿还不是要侄儿打探朝廷动向吗?”

  “住口!”王子腾王子胜兄弟同时喝道。

  真不当人子!

  王子胜上前就是一脚,骂道:“下去,没叫你,休得再来!”

  王仁不敢和两位叔叔对着干,只得又下去了。

  既然被王仁说破了,王子腾也不再藏着掖着,一改平淡悠闲的样子,眼中泛出精光,身上自有一种就在上位者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