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45章

作者:耶律承基

  “他是咱们的儿子!”贾珍瞥见可卿也进来了,深深看了她一眼,赶紧转过头来。

  尤氏啐道:“我只有一个,你可以有很多个!”

  贾珍笑道:“你可是正房太太,她们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

  尤氏挣扎着想起来,但是太疼,只一只手偏着,得意道:“那要看她们的表现!”

  贾珍指着她笑:“哟,今儿摆起太太的谱了!”

  尤氏噗呲一笑,“我才不是那么恶毒的人呢,你什么时候看我打骂她们了?你啊,放一万个心,你的女人就是我亲妹子,她们的孩子就是我亲生的。我一视同仁。”

  贾珍这才点头,“银蝶她们都是没心机的,你能这么待她们,我就放心了。”

  两夫妻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尤氏累极了,才沉沉睡去。

  贾珍走到外间,小心的从可人怀里抱起小小的孩子,皮肤皱皱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两只小手抓着拳头,偶尔哭闹一声。

  “这就是我儿子?”

  银蝶打趣道:“不是您儿子还是谁儿子?”她抱起小家伙,尤三姐和晴雯也凑过来逗弄,惊叹道:“好丑啊!”

  旁边的婆子笑道:“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有长开,等以后长大一点就好看了。”

  尤二姐挨着贾珍,小手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

  爷,今天是什么日子,您一点也没数么?

第五十五章两父子的谈话

  昨晚上半夜,新得一个嫡子,下半夜新纳一房小妾,贾珍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一直折腾到五更天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贾珍的好消息就在京中传遍了。几家王府、公府,还有相熟的侯门贵戚纷纷送上了贺礼。作为本家的荣府派出了以宝玉为首的慰问团,亲切传达了老太太和二老爷的关切和欣慰之情。只是贾珍去了城外给贾敬报信,家里面由贾蓉主持,接待各处宾客。他只把宝玉迎进府中,就让可卿安排去了。宝玉乐的如此,与回家的惜春一道,在会芳园里游玩。直到日暮,凤姐才到这边和尤氏、可卿说了会话,将宝玉接了回去。

  至于贾珍,此刻正在城外玄真观见他的父亲贾敬。老爷子面容清瘦,闭着眼自顾自的打坐,身上穿着一领干净的道袍,仔细看过去边缘上却磨花了。贾珍坐在旁边交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嘬一口,又苦又涩,随即皱了眉,强忍着咽下。

  “爹,我不是给您送了上好的龙井、乌龙,怎么还喝这个?”贾珍摇着头抱怨。

  贾敬冷哼道:“知道你来了,特意换的。”

  贾珍略一思衬,笑道:“您这是有什么话要告诫我?”

  贾敬念了一会经文,贾珍也不恼,翘着二郎腿硬是将杯中的茶喝完了。贾敬这才轻叹口气,“我是清静惯了的,本不愿意往你们是非场中去闹去。但你今儿既然来了,又是晋爵得子的,少不得要嘱咐几句。”

  贾珍把腿放下,坐正了。这都是老习惯了,当年贾敬还在家的时候,贾珍在他面前老实的像一个鹌鹑,每次去书房,都要事先央求母亲把书房的家法拿走,大气也不敢出。只现在他出家了,贾珍又不同以前,才敢在不说正事的时候,放肆一下。

  贾敬半睁眼,见贾珍坐得端正,满意的点点头:“你还懂点礼数。”贾珍腹诽,还不是被你打怕,形成肌肉记忆了。

  “古语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历来多少君王将相,家世湮灭无闻,此世间常理。咱们家自你曾祖父算起,功名奕世,富贵传流,已历四世百年,然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近来你虽有心振作,家里也已改观不少,但你儿子却是不成器的。即便你赚下了百万家财,将来也终逃不过财尽人散。”

  贾珍张口就要反驳,竟无话可说。要是按原本的时间线,偌大的贾家败落也就是十数年之后。

  “爹,话虽如此,但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就这么败掉吧?您老也是中过进士的,总有办法的不是?”

  贾敬闭目养神,“兴衰祸福皆是天道,非人力可以挽回。”

  贾珍一时也心情沉重,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还有意义,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家人?父子俩想着心事,都没有说话。

  良久,贾敬轻叹道:“我那孙儿起好名字了没有?”

  贾珍躬身道:“正要请爹起名。”

  贾敬拈着胡须,思考片刻道:“就叫贾菽吧!”

  “叔?哪一个叔?”贾珍茫然问道。

  贾敬瞪了贾珍一眼,“不成器的东西,当初让你读书,可曾读进去了一个字?”他看了看周围,贾珍吓了一跳,猛地跳起就要跑。刚跑了一两步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道:“爹,您老又吓我。再说了,好歹我还是进过学,您这么说也太埋汰我了。叔字那么多,我哪知道您讲的哪一个?”

  贾敬骂道:“没规矩!听好了,是五谷中的菽!”他看贾珍还是不明白,喝骂道:“草字头下面一个叔叔的叔字,不学无术的孽障!”

  贾珍这才反应过来,“我知道写!五谷嘛,稻、黍、稷、麦、菽……”

  贾敬深呼口气,刚才几句差点动了道心,少不得要多修炼几日才能平静。于是他不再看贾珍,兀自解释道:“《汉书·五行志》上说‘菽草之难杀者也。’《春秋·考异邮》也说‘菽者稼最强。’你要好生教养,将来家族如何,就看他了!”说罢,便不管不顾,念起了经文。

  贾珍还想问几句,偏又不应了。没奈何,只好告辞离开。

  菽,不就是豆子、粗粮吗?老爹的意思,莫不是咱家反正要倒了,这孩子将来只能吃这个度日了。  

  “靠!”贾珍爆句粗口,“老子就不信了,既然我都改变这么多了,真个避免不了大厦将倾?”

  府中的家丁小厮见贾珍面色不渝,个个小心谨慎,机灵一些的早跑去请晴姑娘了。

  贾珍进了内门,问左右道:“怎么不见蓉儿?”话音未落,贾蓉从穿堂跑出来,垂手站立。“那府里宝叔过来,见了母亲。我让您儿媳领着去园子里玩了。”

  贾珍皱着眉,宝玉惯是混在脂粉队里的,又有前科在,可不能让他占了可卿的便宜。他吩咐道:“你宝叔不同其他人,可是那边的金疙瘩活宝贝,但凡磕破一点皮,我都要去老太太跟前磕头赔罪去。多叫人去伺候着!”

  贾蓉笑道:“我让乌怀他们瞧着呢。”

  贾珍方才点头,“你跟我来!”

  贾蓉愕然,不知道贾珍要他做什么,心里有些忐忑,垂头丧气的跟着。

  父子俩进了内院书房,晴雯却在里边候着。

  贾珍不悦,“我和蓉哥儿说说事!”

  晴雯麻利的给他倒了茶,笑道:“知道呢,奴婢在一边伺候着,您就当奴婢不在就是了。”

  贾珍无奈的看了一眼晴雯。晴雯挺了挺小胸脯。贾蓉则面露喜色,暗地里给她作揖。

  贾珍轻咳道:“我去见了你爷爷,他老人家说了两件事。头一件,给你弟弟起了名,叫贾菽!”他顿了顿喝口茶。

  贾蓉果然问道:“哪一个字?”

  贾珍将茶盅重重的放在几案,“真个不成器的东西,当初让你读书,可曾读进去了一个字?”贾蓉有口难言,只得生受了。贾珍也不为已甚,解释道:“是五谷中的菽,《汉书·五行志》上说‘菽草之难杀者也。’《春秋·考异邮》也说‘菽者稼最强。’东西粗粝,但好养活。”

  贾蓉半分不敢乱动,腹诽这前几句话怕是爷爷说的,只最后一句是父亲想的。

  贾珍接着说道:“你将族谱请出来,添上你弟弟的名字。几位太爷那里,通知一声就是。”

  贾蓉应道:“儿子等会就去办。”

  贾珍看了一眼旁边的晴雯,有她在,贾珍实在不好发脾气打人。现在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教训过贾蓉了?

  可能手痒了。

  他对晴雯道:“今儿怎么不和三儿吵嘴了?”

  晴雯转了转眼睛,娇笑道:“老爷,我知道您要支开我,好发落蓉大爷。但太太吩咐了,不让您胡乱发脾气。”

  贾珍冷笑道:“咱们父子说话,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晴雯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问:“老爷,我也算外人么?”

  只要贾珍敢说一句外人,这小丫头立马就会走人,说不定回头就跑宝玉那边了。贾珍费了那么多心思岂不要打水漂了?所以贾珍好不容易积聚的愤怒瞬间破功。

  贾蓉憋着笑,赶紧低下头。

  晴雯偏不依不饶,又问贾蓉:“蓉大爷,你说我是外人么?”

  贾蓉连忙道:“不算,当然不算外人。”

  贾珍一手抚额,赶紧岔开话:“这第二件,你爷爷说你不学好,将来怕是要败了咱们家。要我好好教你学好。你说,这些日子你都做什么了?整日喝酒胡闹,是不是又去找什么戏子优伶去了?”

  贾珍一语中的,贾蓉就怕问起这事,忙回道:“儿子哪能再做那事呢?老早就改了的。”

  但贾珍显然不相信,冷哼道:“我还不知道你?也就是这阵子事忙,打量着我没工夫管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你仔细着,等我腾出手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贾蓉唯唯诺诺,心里就盼着快点离开这里,哪知父亲就是不放他走。

  贾珍又看了晴雯一眼,只觉得越看越像可卿,他斟酌着说道:“先前你说要纳妾,我本是不允的,既然你媳妇都同意了,我才没说什么。”贾蓉听得贾珍说起他纳妾的事,顿时紧张起来。如今他父亲和可卿的事,也不知道真假,虽然他极不愿意相信,但琏二婶子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刺进贾蓉的心。这根刺怎么也拔不出来。

  贾蓉渐渐惶恐起来。只听贾珍接着说道:“眼看着都过去大半年了,你那俩小妾偕鸾佩凤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话一出口,站在旁边的晴雯便红了脸,小声的念了几句。

  贾珍对她道:“刚要你出去,你拿太太的话回我,现在怎么红了脸?”

  晴雯气鼓鼓的瞪了贾珍一眼,“老爷就当我不在!”

  贾珍也不生气,却回头冲贾蓉喝道:“怎么不说话?”

  贾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只问偕鸾佩凤,没提及可卿,是不是暗示什么?他越想越多,父亲真的……难道……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愤充满胸腹,几乎要吞没他的理智。他真想上前揪住父亲的领子大骂,还要不要礼义廉耻了?

  但是他不敢!

  一个孝字,便彻底杜绝了他反抗的可能。

  即便他真的不管不顾将事情抖搂出来,他父亲和可卿自然是身败名裂。只是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宁国府出了这么大的丑事,除爵抄家那是铁定的事情。真个那么着,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蓉想的很彻底,也很到位。事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公府侯门之内,从来不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多少血泪与肮脏被掩埋在不知名的角落。贾蓉心知肚明,头脑渐渐清朗起来。

  他绝不能那么做!

  “回父亲的话,儿子近来也在努力。”

  贾珍捋着胡须笑道:“如此就好!只有一点,你们夫妻间的事,我和太太不怎么管,但有一点……”他顿了顿,换了一种语气:“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你媳妇是极好的,将来只能是她管家。如此,我和太太即便去了那一边,也能放心!”

  贾蓉欲哭无泪,即便道理有千条万条,但心中的气闷无处发泄。

  他强笑道:“父亲放心,家里有她管着,儿子也轻松些。况且媳妇跟我说好了,将来偕鸾佩凤她们有了孩子,媳妇就认养一个充作嫡子,以全夫妻之情。”

  贾珍面无表情,还没咂摸出味来,什么意思?这是要把可卿供着?莫不是贾蓉已经察觉到他和可卿的事了?想及于此,贾珍开始不安起来。这小子会不会……

  不,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贾珍有一点后悔当初的冲动。下半身只爽一时,上半身空累一世。父子俩各怀鬼胎,关系变得尴尬。

  贾蓉仔细看着父亲的动作表情,但他失望了,父亲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贾蓉疑虑中咬牙下了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只表明自己的态度便是了。

  只因晴雯尚在旁边,贾珍更加不好问清楚。

  “你媳妇……”他摆摆手道:“罢了,我不管了。反正这个家以后会是你的。你爷爷说你不成器,我看着也差不多。俗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宗披荆斩棘百死不回赚来的官爵家业,传到你正好五世。我屡次教训于你,你若还不争气,宁国府败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此刻贾蓉脑子里完全没有家业败落不败落的想法,只是想着,这就是交换么?把妻子送上,才能承袭爵位?

  无耻啊!

  贾蓉不止一次的痛恨自己懦弱无能。他也曾翻阅史书,父子间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只发生在后梁,贾蓉想起了朱友文和朱友珪两倒霉孩子。而贾珍眼前却闪现出唐明皇赐封杨太真的画面。

  但他们都没有想过,无论是朱友文和朱友珪兄弟还是唐明皇,都没有好下场。

  贾珍装模作样,故意轻咳一声,“家庭和睦,是家业兴旺的根本。”一句话无头无脑,贾蓉却接的快:“儿子和媳妇本没有不愉快的事,虽然年轻,但也是他敬我,我敬他,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不过如此。”

  贾珍点点头:“如此,我和你母亲也放心。家里的事我是不大管的,全有你母亲和你媳妇操持,银蝶她们也各有事做,没有其他人家的龌龊事,一家子和和美美,岂不比人前笑脸相迎背后阴谋使绊子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