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琏玉凤钗 第4章

贾链施礼，口称：“二太太！”

王夫人讶异的看了眼贾链，也不说话，只“嗯”了一声，就他从旁边走过。

“凤丫头，怎么坐榻上去了？还不快下来呆着！”王夫人满脸不悦，“如今进了门，怎么还这么没规没矩的？让人笑话咱们王家没有教养。”

凤姐正笑着，猛的瞧见王夫人进来，忙敛容站起，乖巧的道了万福。

王夫人这边儿还要责问，老太太却不高兴了，“你不来，我们还有说有笑的，你一来就这个规矩那个教养，平白扫了兴，何苦来？”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只是担心凤丫头恼了老太太，让您心烦罢了。”

老太太点点头，“你还不知我？放心，你这内侄女儿很合我的意，竟和亲孙女一般。”

凤姐随即笑道：“老祖宗，这可是您说的。从今儿起，我就是您亲孙女了。”

老太太笑着摇头，“那可不行，链哥儿找我要媳妇儿，又没的给！”

凤姐脸上红云乍起，“也许他还巴不得挑个更好的呢！”

老太太正色道：“他敢？要是有半点此心，我就没有你这个孙子！听见没有？”郑重其事的对贾链说了一句。

贾链笑道：“老太太给孙儿挑的就是最好的了，哪敢有那份心思？”

王夫人也凑趣说道：“凤哥儿也是胡闹，这话儿也是能说的？以后也收收心，帮着你婆婆料理那边的家务，才是正经儿的。”

凤姐初来乍到，还有些畏惧王夫人，赶忙应了，“姑姑……太太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王夫人轻咳一声，手捂着胸口，似乎很难受。凤姐上前扶她坐在旁边椅子上，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太太，可好些了？”

王夫人转头抓了她的手，笑道：“不要紧，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老太太叹息着劝道：“你也是心思重的，家里的事儿虽然不多，但每日零零碎碎也有几十件，你又事事亲力亲为，越发把身子搞垮就不值当了。”

王夫人脸上愁苦，“媳妇自来愚钝，得了老太太的交代管着这个家，不敢不小心谨慎，把一家子都料理清楚了。只是近来到底神思不济，记性儿也差了许多。这阵子忙着链哥儿凤哥儿的婚事，要不是鸳鸯提醒着，连老太太的跟前事都险些忘了……”

老太太摆摆手笑道：“没什么，凡我自己能办的，便不会叫你们操心，你也不要记在心上。”

她的眼神在王夫人和凤姐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原本我就给你说找一个帮手，珠儿媳妇寡妇失业没那心，竟一直没有好的。而今你娘家侄女儿岂不正合适？以后你也不要样样惦记，好生养病，身子调理好了，比什么都强。”

王夫人闻言看向凤姐。

凤姐在家也曾办理家务，又最喜揽事支派别人，现在老太太有意让她协助管家，哪有不同意的？只是碍于王夫人，才惴惴不安的瞧着她，生怕她不同意了。

贾链一直注意着，就在王夫人扭头那一刹那，她皱起眉头，不经意的往碧纱橱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了，荣国府这份家业，若是让别人插了手，说不得又会生出许多波折来。

老太太又说道：“凤丫头年轻，腿脚麻利，说话儿也镇得住下面的人，你大可以将些小事杂事派给她张罗，让她学着点管事。若是大事儿还是你掌总，我才放心。”

王夫人面上方才绽开笑容，附和道：“老太太，不瞒您说，我早就有这个心了。”她起身将凤姐带到老太太跟前，“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今儿把家里的事儿都交给她，我最放心不过了。”

老太太颔首道：“既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凤姐喜不自禁，仍旧慌张的推迟道：“老太太，太太，凤儿毕竟年轻不经事，出了岔子惹人笑事小，若让人埋怨老太太和太太识人不明，凤儿就百死莫赎了。”

王夫人笑道：“无妨。只要你都按家里的成例，不出格，纵然出了错，那也有限。再则，万一料理不下，还有老太太和我呢，多看多问，少自作主张就是了。”

老太太道：“等会儿，让赖大家的和周瑞家的陪着凤丫头到处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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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荣府里的众生相(三)

凤姐顺势答应了下来。

贾链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一则，这是内事，老太太和王夫人决定的事儿，旁人驳不了的。二则，凤姐的性子好揽权逞威风，不给她一点事做，成天盯着自己，如何受得了？即便自己受得了，她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王夫人在一边给凤姐细细交代马上就要办的几件，“你去厨房里要她们照昨儿的茄鲞再做一份送来，旧有的一概不能吃了，扔掉吧！再去后头库上挑几匹缎子，记得给你宝兄弟和姊妹们做新衣裳，还有，从账上提三百两银子给周瑞家的……”

正在这时，又有外头小丫头来报说，“大太太来了！”

说话间，锦绣满身，金玉插头，瞧着还比王夫人年轻几岁的邢夫人进来给老太太定省。

贾链和凤姐忙上前道福问安。

邢夫人双手扶着凤姐，仔细打量了，“果然好模样儿，真是链哥儿的福份！往后咱们一家人，若有什么委屈，或者链哥儿欺负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她看向贾链，“这话儿要记在心里。等下你老爷还有事与你说呢！”

她是贾链嫡母，凤姐婆婆，自然说话硬气妥当。

老太太见她说完，笑道：“我刚才和老二媳妇商定好了，借凤丫头过来管家。今儿也不要你在我这儿侍候，回去忙你的吧。”

邢夫人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忙压下尴尬和不悦，即便管不了家，但自己房里的人怎么安排，都不要和自己商量了，只剩下知会一句了吗？她强笑一声：“凤丫头如何安排，我如何做的了主的？你们说定了就好，左右我那院儿里头没什么要紧的，还不如让她帮着她姑姑张罗，也是好的。”

一顿夹枪带棒，把王夫人说的不自安，站起来解释道：“嫂子见谅，原是我病了，精神衰减的很，怕家里照顾不周，所以才和老太太提起，让凤丫头过来，老太太怜惜我实在身子病弱，才允准了。事先没和嫂子商议，都是妹妹的过错了。”就要上前墩身致歉。

邢夫人眼中闪过不屑，你病了，管不了，我还好好的，如何不能替你？

她畏惧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老太太，急扶住了她，笑道：“妹妹这话儿怎么说的？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可惜我不能帮你什么，有凤丫头帮衬你，那也和我是一样的。”

说着，她转身叮嘱凤姐，“你这姑姑最会管家的，上下几百号人，没有说不好的，你跟着她好好学着，等将来你当了家，就有个榜样借鉴。”

王夫人笑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学的，只不过都是照着老太太的意思去做罢了。”眉间闪过一阵阴霾。

老太太在旁边洞若观火，皱着眉头，“你们都敬着我这个老婆子，不教我操心，就是你们的孝心了。老大家的，你来了，我有话儿告诉你。如今链哥儿也成亲了，总该有个正经执事。我若不讲，你那老爷肯定不会想到的。他既然在科举上难的有上进的机会，不如趁早花几个银子不拘高低捐个官身，历练几年，不指望他钻营，做多大的官儿，若有造化，比东府里珍哥儿强些，我也就放心了。”

邢夫人顿了顿，笑着应了，“来的时候，他老爷正说起呢，只等年后几处得了银子，才好措手。现在倒还不急……我会提醒着的。”

老太太已经没有心思和她继续说下去了。

贾链听说起给他捐官的事，估计日后身上那个同知的虚衔就是这么来的吧？这又有什么用？

于是他笑道：“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爱护，链儿感激不尽。只是我也成家了，想讨老太太一个主意，准我自个儿寻些事做。”说着，就和凤姐使眼色。

凤姐也没瞧她婆婆，却和老太太笑道：“链二爷如今也知道上进，跟我说要作一番事业。即使捐的，银子少了，恐怕也是虚衔，做不了大用。老太太，且让他在外头闯荡几年，也应了他的誓。若到时候一事无成，我们再来求老太太您的恩典，如何？”

老太太迟疑道：“难的你有这份心！只是……”

邢夫人随即笑道：“只是你又能做什么？眼下各处都要钱，哪有那么多银子供你挥霍？消折了本钱是小，闹出事来连累府里，可是大事了！你还是安生一些，等老爷替你筹算着就是了。”

贾链哂笑不已，他那便宜老爹五十分心思在未过门的姨娘身子上，五十分心思在别人家的古董玩意儿上，何曾想过家计产业？他要是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说来说去，其实是舍不得银子罢了！

“太太的教训，儿子不敢不听。只是，我一不要官中出半两银子，二不要动府里的铺子产业。一切凭我自个儿的本事罢了!”

王夫人笑道：“当真是说笑的。你若执意不要官中的银子，我从体己里拿出一百两与你吧！”

老太太看了邢夫人一眼，指着贾链，“我给你二百两!”

凤姐也凑趣道：“链二爷，我也给你二百两，凑足五百两做本。一年之后，你可要翻倍儿还我们。”

有五百两银子做底，可以干很多事情了。

贾链嘴角带笑，立刻就答应了，还要和凤姐击掌为誓。

凤姐退开几步啐道：“我的银子你可不能折了，老太太和太太的更加不能！”

老太太闻言笑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吃亏的？”

凤姐叫屈道：“老太太，我还不是怕链二爷耍心眼儿，诈了老太太你们的银子？再说，要没有一点约束，我怕链二爷拿了银子，转眼就花了，那可就不值当了。”

老太太和王夫人都笑起来。邢夫人却在一旁尴尬的紧。

贾链心下不禁感叹王夫人绵里藏针，邢夫人愚直嘴笨，这两妯娌一向不对付，加上老太太稳坐钓鱼台，凤姐在中间左右逢源，正好凑足荣国府这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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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从今儿干自己的(一)

邢夫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老太太看着门口，对凤姐笑道：“你这婆婆处久了就知道，嘴上说的响，其实也是个软性儿。”

王夫人嘱咐道：“些许受点儿委屈，只管和老太太和我说的，不要外道才是。”

凤姐眨着眼睛，还不明白她们是没把自己婆婆当正经太太对待？将来如何她也有底了。“老太太，太太说的，凤儿都记下了。”

贾链丝毫没有为邢夫人辩解的打算，俗话说可怜人必有可怜处，即便她贪财也罢，刻薄也好，其实贾链都不介意，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毕竟她只是贾赦的填房，又是小户人家出身，身份低微，在这这豪门大宅不得人心也是很正常的。但她不该卖弄手段，想方设法负气斗狠，成为令人憎恶的尴尬人。

但相比邢夫人想做什么全摆在脸上，贾链更加不愿意和阴柔冷面的王夫人相处，就在刚才，她说话不多，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让老太太和邢夫人都不知不觉按照她的想法走。

这才是个厉害人物呢！

“凤儿，咱们该去东路院，父亲还等着呢！”贾链牵着凤姐的小手，很自然的十指相扣。

凤姐唰的脸红，不敢看老太太和王夫人，小声啐道：“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贾链只当作没听见，反而挨的更近了。

王夫人笑道：“你们小夫妻恩爱如此，那边还有婆子乱嚼舌头，可见也该整治一番了。”

老太太一贯慈眉善目，“往后，这些都交给凤丫头，你也安心歇着。”这是她再次嘱咐王夫人了。

王夫人用力将手里的佛珠数过几粒，低着头回道，“正是这话，往后我也轻松许多。

余事我也卸了担子，一心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着，陪您笑一笑才好。”

老太太点头笑道：“我这儿有了宝玉，再添上凤丫头，也是个闹精！你要不怕吵，咱们娘儿几个，再叫上赖嬷嬷一起摸牌。”

王夫人掩嘴而笑，“只怕老太太嫌媳妇出牌慢！”

老太太没有说话，碧纱橱传来几声小丫头的惊叫。唬的老太太下了榻，边走边喊：“宝玉！宝玉！”

鸳鸯忙不迭扶着她，“老太太，您慢点！”

王夫人这会子也变了脸色，一起转进碧纱橱里。

凤姐也想跟着去，被贾链一把抓了回来，“你凑什么热闹？”

凤姐还踮起脚，想从碧纱橱的格子里张望，“说不定里头出事儿了呢！”

贾链想都不想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八成宝玉抢了丫头们的胭脂水粉抹嘴上，或者腻在她们身上摸进衣裳里找糖吃！也就那点出息了！”

凤姐噗呲一笑，红着脸儿道：“二爷这话儿，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恰好碧纱橱内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容貌清秀，梳着两个小辫，穿着浅紫色的掐牙背心，还在自言自语道：“宝二爷也真是，只和咱们闹!还好……”

“鹦哥儿，去打水给宝玉洗洗！”王夫人唤道。

这丫头忙应了一声，又急急的出去了。

贾链哂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凑近凤姐的粉面，“你若要瞧，咱们回家去，我演给你看就成了。”

凤姐啐道：“宝玉才多大？你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