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两人一边说笑,挽着手儿从老太太的院子走出来,凤姐几次想把手抽回去,都被贾链瞪得不敢说话,只好认命似的让他攥着,从荣禧堂正堂前走过。
她转头看向堂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荣禧堂三个大字,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海。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
贾链拉着她走开,凤姐不解的问道:“一直有个疑问,咱们家既然是大老爷袭了爵位,那为什么去住了东院儿,反而将正堂让给了二老爷?只怕神京内也只有咱们这一处!”
贾链从记忆的深处想起一段久远的历史,“我记事起就住东路院了。只那时候我娘还在,自然是她管家。后来她没了,二太太进了门。老太太自然要二太太接着管家。等到大太太再来,处处又怎么能和二太太相比?面上说二老爷是随着老太太住的,其实老太太的心思大家都明白,特别那边有了一个活宝贝的宝玉,更是金贵的不得了。为这事儿,老爷心里哪能没有气?”
两人就这么进了东路院。
这院子本是荣府旧花园改的,假山奇石,花木草藤,还算精致可观。
正房上,贾赦已经坐在上头,邢夫人站在他身边,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鼻烟壶,揭了盖儿,用勺取出干绿豆那么一小点儿,小心的倒在贾赦右手虎口处。贾赦凑近了轻轻一吸,嗅到鼻腔。
他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赞叹道:“果然上等的好烟,其气芬芳,其味甘甜,于醒脑提神,驱秽避疫大有妙处啊!邢德全也算有心了。”
邢夫人笑道:“据我兄弟说,这是海外来的贡品,只这么一小瓶,就要等重的金子才能得了呢!”
贾赦不悦道:“什么金子银子的?只要我喜欢的,管它多少钱,必要弄到手的!”接过鼻烟壶来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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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从今儿干自己的(二)
贾链凤姐来到堂上。
邢夫人便端起架子坐到了案几另一边的椅子上。“哟,你们来了?可领了老太太的赏?”说话阴阳怪气的。
贾赦眼睛一亮,问贾链道:“老太太都赏你什么了?”
贾链垂手回道:“老太太赏了二百两,二太太赏了一百两,嘱咐儿子出去干一番事业。现银子还没取呢。”说着,似乎无意的看了邢夫人一眼。
这女人不知道怎么想的,虽说贾链不是她亲儿子,但名分所在,总不是敌对的吧?
或许是因为凤姐是王夫人内侄女迁怒的?
邢夫人又笑道:“老爷,在妾身看来,链哥儿毕竟年轻,这笔钱还是由您先收着,如果他真的有了好的法子,能赚到大钱,您再拿出来给他。这样既免了链哥儿乱花钱,又顺了老太太的意思。”
贾链只将头低下,怒火已经在胸间积聚了。“老爷……”
“好了!”贾赦揉了几下鼻子,还沉浸在刚才鼻烟冲劲的余韵之中,“你母亲说的在理!知子莫如父,你有几斤几两,老子还不清楚?以为说几句豪言壮语,真个儿以为自己很能了?这银子就这么好赚?家里头这么多人嚼用,今年的租子又少了,你还不知体恤?”
贾链辩解道:“老爷,我是真的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贾赦冷笑道:“我看你尽有喝酒作乐的法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先骗得老太太她们的银子到手,肆意一番,过的数月,老太太问起,不过说消折了本钱,便遮掩过去。”
不得不说,如果贾链仍是先前的贾链,他看的相当准!
但贾链这次可是认真的,决心自己活出个样儿来,不能浑浑噩噩下去,便再次说道:“回老爷得话,儿子向在外头,看的听的也够多了,已经琢磨出几个来钱的法子!这次必会痛改前非,不再好吃懒做了。”
贾赦捻须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
凤姐见机也劝道:“老爷,太太,链二爷难得有心振作,连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以为这是好事啊!咱们理应资助。万一真的赚了,就是意外之喜,即便全赔尽了,区区几百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贾赦微微点了点头,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
哪料一旁的邢夫人笑道:“几百两的确不算什么,但也不能随便就扔水里了。现在神京里哪一个店铺楼馆,一年就能回本,还能赚一倍的?当真是纨绔夸口之言!老太太不揭穿你,是怕伤了你的心。依我的法子,不如将这笔银子都放出去吃些利息,岂不比你在外头胡闹稳便的多?”
贾链还要继续分辩,贾赦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差一点让你浑赖过去!我说你忽然长能耐了呢!说不定,你说的法子就是去放印子钱取利!还是你母亲说的仔细明白!”
邢夫人装作好意劝道:“链哥儿好歹收收心,我才和老爷说了,过两年给你捐个官儿,若候得了实缺,也不枉费你父亲的心。”
贾链心里一沉,对邢夫人的印象更加恶劣。
他强忍着,冷冷的道:“捐官的事,就不用老爷操心了。那种虚衔儿我可看不上!”
贾赦忽然瞪着眼睛怒道:“好大的口气,你是不是早就惦记着你老子的爵位了?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了?”
贾链觉得莫名其妙,就要回怼几句,凤姐赶紧扯住他的袖子,“老爷息怒,链二爷必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口快失言罢了。”
说着话使劲儿的向贾链使眼色。
贾链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贾赦起了冲突,深呼一口气,低头拱手赔罪道:“老爷,儿子知错了。儿子万不敢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
贾赦方才冷哼道:“谅你也不敢!这事就这么定了!”
贾链还要争辩几句,不能让他们把钱昧了!
凤姐忙靠着他,踩着他的脚,一双凤眼不停的眨啊眨。
贾链明白再说也没用了,这对儿贪财的公婆凑一块儿可真是天造地设,夫唱妇随,一点儿也没错的。
贾赦伸出一只手来,邢夫人忙起身上前,拿起鼻烟壶,又挑出一些,让贾赦吸了。
但这次贾赦用力过猛,一股辛辣混合着各种香直冲脑门,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完事。
凤姐趁机推了推贾链。咱们先回去再说。
不想贾赦闭着眼睛,让丫鬟拿了手巾擦了脸,“链儿,你也不要埋怨父亲,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执意要出去做事,我也不拦着你,但你先答应我几条。”
贾链本想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忙问道:“老爷,你有哪几条?”
贾赦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这头一条,你不能作奸犯科,连累到我。”
贾链认真的听着,这一条主要是告诫自己不要犯事,还是怕牵连?他点头应了。
“这第二条,我不管你做什么,每年需向家里缴纳两千五百两银子,作为孝敬。”
两千五百两是什么概念?
这是荣府去年一个千亩庄田的租子!
贾赦根本不问贾链能不能赚到这么多,反正他就要这么多!
贾链心里最后一点亲情在贾赦说出两千五百两之后便烟消云散了,这是对待亲儿子的做法吗?
凤姐急得俏脸通红,这回贾链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说话。
“儿子省得。若儿子侥幸赚的一万两呢?”贾链笑道。
贾赦深深的看了贾链一眼,“你就是赚得十万两,那也是你的本事!除却你的孝敬,多一两我也不要。你只管买田置地收姨娘,都随了你去!”
贾链得了这句话,痛快的做了一揖道:“如此,谢过老爷了!”
凤姐瞪大眼睛,几乎就要喷出火苗来。
你还谢他?!
而旁边的邢夫人这会儿也急了,要是真的有十万两,怎么也得交五万,不,八万两吧!哪能只要这么一点儿?
但贾赦金口已开,她只能干着急,忙补充了一条,“之前说好的三百两可不算在这里面的!还有你的花销……”
凤姐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太太,您这是要将链二爷扫地出门吗?”
索性撕破脸,一个小户人家来的填房,怕她作甚?
只这一句,怼得邢夫人满脸羞恼,天可怜见,贾链是正儿八经的荣府嫡孙,下一辈承爵人,岂是她能赶走的?
正想着如何和贾赦解释呢!
贾赦一掌拍在桌上,骂道:“我这么做是为了督促他上进!你虽不是他亲娘,但也如何能这么恶毒?滚!”
贾链眼皮子略动了一动。
那邢夫人胆颤心惊,燥红了脸,也不敢看贾链和凤姐。
饶是她心念电转,急急的兜回话来,“老爷息怒,妾身哪敢那样做?妾身的意思是,链哥儿既然要做事,少不得需要应酬,旧有十几两的例如何能够?不如斟酌着添补一些!”
贾赦这才捋了捋胡须,“动那一处的银子?”
邢夫人想了半晌,东路院的银子都是有数的,老爷看上了外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攒了好几个月想买回来,这会子哪里能有余钱?
于是她咬牙道:“不如从我的月例里头匀出二两来给链哥儿,虽然少,也是我的心意!”
二两?一年才二十四两!可真够大方的!
当然,这也是她的极限了!要不是她说错了话,还不肯花二两银子冤枉钱呢!
贾链也不想在这儿多待,道了乏,匆匆拉着凤姐就离开了。
等他们才出的二门,贾赦立刻捻着胡须,笑着吩咐:“昨儿还在忧心短了二百两。今儿一发补足,还有富余!你去领了银子,再叫人去清音阁把人带回来!”
邢夫人陪着笑,“我已经让链哥儿跟前的兴儿去了。费婆子也已经在外头等着,只等兴儿出来,立刻就去,保证没有一点儿迟滞。”
“好!好!好!”贾赦眉眼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大笑着喝道:“只把院外的红绸喜字摘了,院子里头的都留着,快把东厢房检出一个房间来,老爷我今晚上就要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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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居然只剩二百五(一)且说贾链凤姐出了东路院,从旁边夹道回了自己小院儿。
平儿等打起大红撒花软帘,凤姐气呼呼的就南窗下炕上坐着。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
“气死我了,非但三百两没了,还赔进去二千五百两!到时候要怎么还?”
贾链施施然坐在躺椅上,接过蛮儿递过的茶,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会被尿憋死?”
“呸!”凤姐啐道:“没心没肺,我是担心你呢!咱们成婚才一天,老爷太太不但不资助,还挖了一块儿去,他们也舍得下这张脸儿!我干脆也不敬茶了!难怪老太太和太太都那样对大太太!”
贾链示意素儿她们看着点儿门,“你也就在自己家里发发牢骚,出了这张门,可不能让人抓了错处。”
凤姐横了贾链一眼,“今后,我忙着管家。哪有闲工夫去说他们的烂事?你也听那院儿的人说了,老爷拿了咱们的银子,转头就买姨娘去了。那个性急,竟一刻也等不得!真真……”
她实在说不出口!
贾链笑道:“真真好色无耻!”
凤姐瞟了他一眼,想到昨晚上的事,红着脸啐道:“儿子是这样,老子肯定也差不多!”
外面,平儿几个丫头闲得无事在院里画格子跳皮筋。
周瑞家的进来,笑着问道:“二奶奶在里头吗?太太让我来的!”
平儿打量了一下她,小心行了礼,“请姐姐在旁边屋子里略等一等,我们奶奶这会子不得空呢!”
说罢,素儿姮儿上来拉着周瑞家的就往旁边屋子里去。
周瑞家的也是成了精的人,笑道:“我也没啥事儿,那就等等吧!”便问素儿她们一些家长里短。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屋子里头贾链的笑声。
接着就是凤姐娇嗔不已的传平儿蛮儿打水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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