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只青蛙
昭和裕仁,是疯狂而好赌。
而其弟雍仁的性格,却是做大事而惜身。
现在日本的困境,让他想起了1905年,日俄战争前昔,何其相象?
日本又要和露西亚人开战了,英美法好象又在支持日本了——可是这回,他们能支持多少?
至于中共是不是清政府?雍仁想起了百灵庙,想起了这个月刚刚登上美国时代杂志封面的“超级共谍”黄克,又想起了西园寺公望对他的评价。
历史上,如果不是下面独走,昭和天皇侵华的时间表,大约是1938年后,77事变前,日本才刚开始动员。而这个位面不同,雍仁一上台就被下面的人鼓动着动员了。百灵庙事件后更是不顾一切地在疯狂动员,如今却是箭在弦上,不发都不行了——日本的国力就那么一点,一动员全转成军工,就跟纳粹一样,不发动战争马上到外面抢一票,自己就会自爆了。
但是,没有多少执政经验的雍仁心里虚啊!
海相米内光政继续鼓动道:“常凯申在江浙,现在只有不到五万的败兵了,而且弹药武器都很缺乏......”
陆军的人哼道:“那是英法的势力范围.....”
“英国人法国人没什么可怕的,他们管不过来的。只要我们把战事控制在长江以南,不过度刺激华北的共产党军......”
“你说这可能吗?李润石不是常凯申!你们在南边动手,他一定会联系露西亚,在北方同时动手!”
陆军的人,终于说出真话了。
近卫文麿看各自脸皮已涨得通红的双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接班摘桃”的行为,好蠢好蠢!他心里明白,陆军的人在害怕,只是没有说出来,故意在和海军的杠。
应当是让林铣十郎继续在台上的才对啊!
无休止的争吵扯皮又开始了。
纵观日本历史,别看对美开战时,上层好象很疯狂——其实大半的人都是被大势所逼,不得不赌的。所以开战前会首相一堆人排着队抢着下台,换成东条英机上士这个背锅者,天皇皇族的人也紧急退出军队——其实大家都没自信。
只进攻华北,有英美法暗中支持,日本人还有点底气,就觉得顶多是第二次日俄战争重现。打松沪,得罪了英法,斯大林又故意喊出“要保持南中国”的现状,做出表面维护英法在南中国利益的态度,这背后的危险大家不是看不出来......
然后,都看出危险的陆军与海军,再次浪费时间的扯皮。
拖吧,拖吧,皇国的很多大事,不就是拖着拖着,拖到某个中二终于忍不住跳出来独走了,然后就解决了......
雍仁再次在郁闷中宣布散会,然后,他叫了车,决定去见一个人——西园寺公望。
雍仁上台后,这头老狐狸除了支持他上位时活跃 了一下,然后就躲了起来,窝在家里什么都不管了。
雍仁觉得,自己该问问他的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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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年老的日本,少年的中国 --------------------
作为最后的明治元老,年近九十的耄耋,体力和精力已严重不足的西原寺公望在政治上已经没有什么野心。
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宅在家里,种种花,品品茶,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在裕仁不行的时候,看准时机扶雍仁一把,算是他这几年来在政治上最大的一次行动。
至于百灵庙战役前后,战前,西原寺公望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不支持也不反对,哪怕是他早就意识到第六师团必定在百灵庙碰得头破血流,他也毫不作声。
私下里,他对孙子公一道:(PS,我查了一下,公一应当是孙子才对,西原寺公望的儿子就是抱养的,公一是他抱养来的儿子生的孙子。相对于他平庸的儿子,这个孙子倒是极出色的人。)
“公一,大错早已铸成,强行纠错,只会让你我皆陷进去。”
百灵庙之役后,他对日本军部最大的干涉只有一件:想要提拔小畑敏四郎。
可惜小畑敏四郎本人,却对中日之战极度不看好,甚至对日本未来的前景都不看好。他就象历史上一般,宁可待在预备役部队里当个教官训练新兵,也不愿意上前线领兵作战。
“整个帝国,整个军部,全是利欲熏心之辈,早已丧失最基本的理性了。”
私底下,小畑敏四郎和西原寺公望交流过,他认为当前日本的对外政策,应当是象一战前一般,老老实实地缩着,忍着,等到欧州的战事再起时,再考虑南下去开疆拓土,而不是在现在愚蠢地强行踏入中国,陷进北赤露,南中共的两面夹击之中。
“中国已经醒过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反而应当是尽早离开中国,跳出石原这个国贼给我们挖的大坑,而不是一头猛扎进去,陷得更深。”
有些话小畑敏四郎没敢在西原寺公望面前直说,但西原寺公望却听得懂:该想办法退出东北了。
小畑敏四郎和西原寺公望之所以都产生类似的想法,却是起源于二二六前夜,黄克和北一辉关于“清末之后,人死太少”的讨论。
两人都是精明的人,稍稍计算了一下,“和平年代”到来后,中国的人口增长速度,再比较一下中国关内土地的人口承载力,二人皆明白,未来中共掌权后,为了东北这个大粮仓,注定是要和日本不死不休,不可能有丝毫妥协。
吃下去的肉怎么可能再吐出来?理智在这个时期的日本是根本不存在的。作为“反战败”的西原寺公望和小畑敏四郎,明知眼前是错,却也知“马鹿们大势已成,早就倒逼军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一步一步地滑向深渊。
雍仁亲王上门向西原寺公望“请教”时,他正在和他的孙子对话。
“我要你做的事完成了吗?”
“我已经通过朋友关系,把您的意见看法,传递到那边去了。”
老狐狸看了一眼孙子,然后道:“中日之间的战争,一定会在四月里爆发,或者我们先动手,或者中共先动手。我们先动手,一定会是陆军或海军中的某个马鹿在独走,而中共先动手,则会是李润石准备好了!我读过他过去十几年的事迹,此人战略眼光极其毒辣,必定看出帝国军队在华北投入不足。他本人雄心极大,高举抗日大旗的他,绝对不会是被动地应付。”
西原寺公望哼道:“陆军的人皆惧之事,若按海军所言,在江南开辟战线,共产党军也必然会在华北同时动手作为报复。但两家皆低估了李润石。在军略上,李润石与只会被动应付的常凯申张学良之流完全不同,他现在正在向华北调兵,只要部署完毕,立刻就会在第一时间主动进攻。”
西原寺公望正要和孙子再说什么,仆人来报,天皇来访。而后三人聚于一堂,雍仁说明了来意。
“井上成美在美国之行成就如何?”
“罗斯福总统答复是,正在考虑。”
“正在考虑?”
看似老眼昏花的西原寺公望冷笑一声,答道:
“他一定会答应的。”
“真的?”
雍仁顿时面露喜色。今年三月初,雍仁就派出外相松冈洋佑和井上成美一起上门“拜访”游 说罗斯福,希望在中国的问题上能取得美国的“谅解”甚至是“支持”。
和什么都想要的裕仁不同,雍仁在这方软弱得多,代表雍仁面见罗斯福的松冈洋佑一再地向对方表示,日本一定会保证美国的在华利益。而其想要的支持,却是日本能在美国发行战争债券——就象日俄战争时他们做过的那般。
因为黄克剧烈干涉历史,红色共产党已控制半个中国,以及苏联在中日战争一事上“积极”的态度,事实上资本主义世界对中(共)、苏的恐惧防备,甚至更甚于贪婪的日本。现在的日本就象是希特勒一般,打着“反对共产主义瘟疫漫延”的旗号,掩盖自己罪恶的侵略行径。
“打赢了的话,我们能得到什么?还记得日俄战争吗?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帝国除了战后背上恐怖的外债,几乎什么都没得到......”
西园寺公望叹息道。
“西园寺公,你不看好支那之战吗?”
雍仁明知故问地道。其实西园寺公望的立场,早在那晚秩父宫中对后雍仁就看出来——他的主张居然和黄克那个共谍极相似:帝国这几年应当是忍和等,等到欧洲战事起,英法无瑕东顾时,南进南洋夺取英法的殖民地。
西园寺公望却忆起了六十年前,明治维新时的日本,那时的日本国内,诞生了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伊藤博文,那么多的英杰......那时的日本 ,当真是英杰满地,整个国家有如初升的太阳......而那时的中国,老大帝国,腐朽不堪......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阳终会升起,太阳终会落下......
明治维新前,那个时期的日本和中国其实都病了。维新之后,日本的“病”好了,而中国却越来严重,自认为病好了,身体强壮的日本,看到日渐垂暮的中国,很快就起了不轨之心.......
“本来一切都是很顺利的!直到两年前.....那个叫黄克的年青人,他加上李润石......”
自从常凯申以百万银元的高价悬赏黄克的人头后,黄克终于无法再隐藏在“黄金公主”身后。他过去做的那些事,很快在媒体和各方势力的挖堀下,逐渐浮出水面。最近,随着黄金药业股票一跌到底,被坑惨了的无数股民,也把矛头指向了黄克。
常人只是看到浮表,西原寺公望却看出,中共能在两年里如此迅速地堀起,这个叫黄克的年青人,在中间发挥了远超常人想象的作用。
“中国终于也到了英杰辈出的时代了,更可怕的是,那个黄克还那么年青......”
六十年前,是少年日本,老大中国。六十年后,现在的日本,却象西园寺公望的身体一般,老朽不堪,病疾缠身——日本国内的问题根源,西园寺公园是一清二楚,那本禁书《明治68年祭》里更是说得一清二楚。日本得的病,在六十年前的明治维新是根本就没有治好,只是打了兴奋剂,靠着不断地对外战争,对外掠夺,暂时拖着......一旦打不过,抢不到,所有积压下来的隐患,就会凶恶地暴发出来。
而对面的中国,情况恰恰相反。
“那个李润石今年才43岁!而他的接班人更是年青,当真是少年中国啊!”
西园寺公望羡慕地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对满脸期待的雍仁道:
“李润石不是常凯申,更不是光绪帝,此人是唐太宗、朱洪武一般的人物。”
雍仁一愣,摇头坚决不信地道:“这不可能!”
西园寺公望也不想和他多辩,问道:“昔日帝国在旅顺,与沙俄大战,你可知当时情景如何?”
雍仁答道:“那时我才四岁,只知帝国陆军海军皆大胜沙俄,海军更全歼沙俄太平洋舰队。”
西园寺公望答道:“未来支那之战,纯是陆军作战。昔日皇国与沙俄之战,俄皇精力尽在欧洲,远东仅一偏师,尚且将帝国拖得精疲力尽.......”
西原寺公望在雍仁面前,将日俄战争前俄日的实力对比,获胜原因稍稍分析了一番,在这过程中西原寺公望心里却有些暗恨,无论是裕仁还是雍仁,都是鼠目寸光,不堪大用之辈。
裕仁懂军略,一知半懂却又野心极大,性格更是狂妄至极。而雍仁过去是按亲王培养,军事上却是一窍不通,军国大事完全任由大臣、军部摆布。他西园寺公望若能年青三十岁,雍仁这种无知之人担任天皇,他兴许高至极。但如今公望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再,儿子无能,孙子虽有材却偏又年纪太青,家族的权力交接出现断代。他已无力约束军部中那些年青力壮却又野心勃勃的少壮派们,们现在脑子里想的,已不是国家,而是为了替子孙留后路。
“中二马鹿们大势已成,不可阻挡,时不在我,时不在我啊!”
西原寺公望讲解的过程中,却越来越意兴索然,但是雍仁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他分析完中、苏、日三国间的局势后,对雍仁道:“和上次的日俄之战不同,一旦中日战事起,斯大林只需在苏满边境,以铁路为屏依,囤积二十万大军做压迫状,皇国就不得派出相当兵力和其对峙。而从斯大林对李润石红军援助力度看,露西亚在远东兵力、武器皆充裕异常,远不是上次大战般束手束脚。相反,皇国若先打南中国,大半兵力被拖在长江以南.......”
西原寺公望没说出来的话是:苏联的国力军力,数倍甚至十倍于日本。只要斯大林愿意,他可以在远东无休无止地打下去,直到活活地将日本拖垮为止。
雍仁自以为听懂了: “西原寺公你的意思是说,皇国若是从江南入侵支那,必败无疑。而集中全力于北方,或有胜机?”
西原寺公望闻之,下巴胡须几乎气得要翘起来,就差没冲他大吼“竖子不可教也”。
西原寺公望心里失望地看了雍仁一眼,心知此人和军部那些人,皆利欲熏心不可救药,更何况日本的现状正如黄克所说,早就是“国策早就由人数最多,最多,最疯狂的疯子决定”,就算是明治天皇重生,也无法拉住已经动员起来的帝国战车了。
最后他摆摆手,叹息道:“若只在华北开战,苦战之后,或可完成蚕食中国之大计.......只是最后恐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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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仁走后,西园寺公望静坐屋中,手握茶杯,茶水早已冰凉,独自叹息不已。
西园寺公一送走雍仁归来后,愁容满面地问道:
“中日之战已无可避免,皇国未来堪忧。”
西园寺公望重重地将茶杯拍到桌面上。
“上下具是利欲心熏之辈,皇国危矣!”
说到这时,西原寺公望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想象出黄克在《黑暗的命运》预言的最后场景:无数的美国飞机铺天盖地的铺满日本的天空,投下无数的炸弹,无数的城市化为废墟。自明治时代起,无数日本人几代呕心沥血积起来的一切,皆在那时化为乌有......伊藤首相,皇国当初若能按你的思路,中日一体,互相提携.......
西原寺公望摇了摇头,心知大势如此,这不过是妄想罢了。
“皇国已无药可救,但我们,先要救自己......”
西园寺公望看着孙子公一,眼神发亮......而总是喜欢在爷爷面前装拙的西园寺公一,则被他盯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公一,你最近还和那些人常来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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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的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民宅里里,就着灯光写完公文,李润石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右手,看了一眼戴在左手的腕表,时间已是十一点。
“总算把工作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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