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祸斗睁大着的眼眸痛苦地闭上,呜咽着那血泪像是他口鼻出干涸的血渍那般缓缓淌落。
下一刻,影不顾一切地从那天上落下,一路向着她那日思夜想的幼小身影奔跑而来,满眼的焦急与慌张顺着泪水落在地上,步伐如此急促。
她伸出手,想要将那相比记忆里已经长大了很多的孩子再次揽入怀抱,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们可以回到稻妻,可以把一切都变好。
可那颤抖着,向她举起的刀刃。
寒芒上还在滴落那顺着祸斗胳膊淌下的鲜血,如此触目惊心,让她的步伐崩溃般停下。
“妈妈……祸斗,讨厌你……”
那轻微虚弱的声音在发颤,在呜咽的哭声中如此模糊,在影的耳畔又如此清晰,清晰到一路砸落在她的心底,痛到她几近不能呼吸。
而祸斗颤抖着,就这么举着刀刃一步步向着影蹒跚走来,被血泪模糊的双眸饱含恨意地看着他那连灵魂都生生世世渴望的简单拥抱。
他曾经是那么天真地和短发孩子这样说过,只要妈妈能给他一个简单的拥抱,告诉他以后都会对他好,不管是真的假的他都会笑着做她的乖宝宝。
甚至只要她可以答应替自己为赤团出面,他都可以蜷缩着用最满足的微笑抱着面具睡在棺材里,可以从垃圾里翻着还能用上的东西好好度日。
听着这个至死他都会相信的谎言直至离去。
“祸斗……讨厌稻妻,讨厌鸣神岛……讨厌妈妈说的使命……你为什么要把我制作出来……”
沙哑的声音已经没有力气去哽咽,微小得全然像是喃喃自语,断断续续。
颤抖的刀刃还在滴血,向着此刻同样不断颤抖着摇头哭泣的影缓缓走近,像要浸透谁的薄凉。
节节攀升的元素力凝聚在邪眼上,刺耳的雷声从那幼小的身躯上迸发而出,凝练的雷芒如火舌攒动,令那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像在悲鸣。
在祸斗的脑海底,那足以分割山海忤逆昼夜的的无想一刀,如命运般戏剧性地从他的每一个动作演化,如同搏尽名为杰作的人偶的哭喊。
在这一刻,影的泪眼分明朦胧了,这一刀她不可能不认得,或者说已经太过太过熟悉。
而那面向的敌手,恍惚间又是如此陌生。
以及此刻仿佛看见自己的身影那般,驱使着挂在眼前孩提眼角那滴悲哀的泪水如此陌生。
但她知道,这其实她比谁都熟悉……
那最初的时候,沉眠在她怀里还未激活醒来的祸斗,也是流下了这样的一滴泪水,如此温柔。
“你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我的孩子……”
她只是忽然记起了,那一刻她颤抖地拥着还是婴孩模样的祸斗时,呜咽着呢喃的话语。
影手中的长刀无声坠落在地,彰示她不再做任何抵抗那般,牵强地扬起嘴角,惨然微笑着。
那身体已经在颤抖,分明其实很害怕。
她害怕,她以后以后,都做不了对方的妈妈,都再也没有办法再见到他,再拥抱他了。
但此刻,祸斗已经再听不清她的话语。
那高举的刀刃似乎也不再颤抖,身上的元素力也已经凝聚到了饱和,挥落的趋势也已经难再抑制,他把所有的眸光都放在了眼前的影脸上。
他只想知道,这一刻他的母亲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她会看见自己这拼尽一切模仿出来的一刀吗。
那心底由衷的念想,名为认可……
下一秒,祸斗而那双写满怨恨的钴蓝色眼眸却蓦然睁大着,如同看见了怎样熟悉的画面。
瞳孔之中倒映出来的画面,是影的双眸分明写满了恐惧,却颤抖微笑着想要承受伤害的模样,冥冥中的,真的很像很像,很像他曾经也是这般牵强微笑,颤抖着不再反抗他人拳打脚踢的模样。
颤抖着,手底翻涌的名为无想的一刀,落下了一刀飞溅的血红,如此刺眼地让影的双眸无神睁大。
……
意识的角落里,那一点透过墙面映入这片黑暗世界的光明,被获斗虚弱无力地用脊背堵住。
那双已经红肿的眼眸,仿佛再经不起任何一抹光亮,辩解的声音是如此渺小如此沙哑。
“对…不起……国崩……”
他倚靠着墙面,颤抖者向着那一侧的方向走着,那背后流淌出来的鲜血把墙面浸透,那不被他堵住的豁口也已经再也散发不出丝毫光芒。
最后,获斗跪在了那仍旧昏迷不醒的短发孩子面前,缓缓伸出了颤抖的手,撑在了自己的小脸上,努力地撑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是获斗……最后的软弱了……原谅我好吗……我不是个好孩子……”
“以后……都不会软弱了……不会再让你……失望……”
获斗呢喃着,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那双钴蓝色的眼膜涣散着,黯淡了色彩。
如失去牵引的木偶一般,败给了注定被抛弃的命运,哪怕这一刻放弃他的,是他自己。
……
那幼小身影无力地向着身后倒去,仿佛到最后都不愿意倒在那分明渴望了一辈子的怀抱那般。
影崩溃着哭喊得歇斯底里,向他伸手的画面也渐渐模糊,哭喊得分明就像他在见到那小赤狐被卷入漩涡时那般,真的好伤心。
……
“这一刀……”
“可以让获斗……替妈妈……”
第一百八十一章:时间冲淡不了伤痕
那鸣颤的长刀落地的声响,是如此悲凉。
温迪张了张嘴,又淡淡抿起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物是人非的画面,那泛起丝丝感伤的眼眸下意识别开,不愿再看眼前血泊里最悲哀的爱。
风带来的讯息告诉他,此刻的影究竟哭得有多么痛彻心扉,伤心到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有什么事情,能够比一位已经都要没有能够牵挂的亲友的母亲,眼看着自己苦苦寻觅了多年的孩子迫于自己带来的压力。
而在自己面前显得如此痛苦,如此不再带有活下去的欲望那般自我了断更悲痛的事情了呢?
恐怕那孩子,一直都以为这一切若不是因为他便不会发生的罢,世界教会他的事情过于残酷。
那大概不是一个好孩子,因为他用能够伤到母亲最深沉的方法便这么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却又偏偏是一个乖孩子,那刀口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此刻,影呜咽颤抖着用手捂着祸斗身上狰狞的刀伤,满眼皆是遗憾与绝望地看着那鲜血汩汩淌落,那能够摧毁万物的雷霆,偏如此无力。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搂着祸斗,崩溃地把脸埋在他那被鲜血浸透的发丝里,听着那心跳渐渐微弱。
适时和风拂过,携带着蒲公英的芬芳缭绕着山野,托住了祸斗此刻残破不堪的身躯,将他从影的怀抱里又一次夺走,不顾她颤抖悲鸣。
她缓缓伸出的手如此无力,却又在按捺着内心不尽的思绪收回,又再次因思念而伸出。
“还给我……我的…孩子……”
那沙哑柔弱的声音如此微小,她此刻分明就只像是被抢走了最珍贵事物却又无力挽回的女孩一般,只能眼睁睁着不断落泪。
“别对着我哭嘛,巴尔泽布……我是很想同情你,我也知道你的念想别无选择,不过啊……”
温迪托着微风,颇有些歉意地看着影,那手只是轻轻平放在祸斗的身上,凝聚着仿佛能够滋生万物的温暖,让他那微弱的呼吸平缓。
发现祸斗的内脏破损的痕迹并不是太过严重,凭他如今的能力暂且还可以挽回之后,他只是松了口气,向着影淡然无比地说着。
“这一刀,恐怕你和他的关系也就到这儿了,我很难判断你心底的爱是否配得上当这孩子的母亲,但有关于任何母亲应给孩子带来的温暖……”
他的话语说到这儿,又用略有些干巴巴的笑容使之悄然中断,也只能中肯到这一步。
“摩拉克斯快回来了,你赶紧回稻妻吧……我还能勉强再为你拖一段时间。”
温迪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了些许,话语里满是认真。
他当然愤怒,七神中若真要选一个最为感性的神明,那定然是他全票而过,但这并不代表者他容易情绪化,他只是比谁都要懂人情世故。
现在若是钟离出现在影的面前要对她狠下杀手,那么就以影目前这幅毫无还手之心的模样,最大的可能性甚至是悲痛欲绝到甘愿引颈受戮。
悠久的磐岩最为沉稳,偏地动山摇时也是最难平息,他未必就真的劝得住,真的就能让七神中同为故交的雷光就此湮灭在历史中。
那随后的代价,不仅仅是稻妻的支离破碎,更有璃月引咎而来的天顶之怒,这是一笔糊涂账。
因此再怒再恼追究人情恩仇快意。
温迪轻叹着,低垂的澄澈眼眸底情绪万分复杂,如同也在拼命说服自己那般。
也必须清楚,所牵连之物究竟是否只有自身快意,那低矮楼沿生活依然未必景气,有何惹得天再将无妄连坐的灾……
这便是他为何明并非实力最强而又或最为狡猾的神明,却也能活过千百年时间庇佑得身后一隅的缘由,他是神明,但并非无所不能。
“若你不答应我,我便不再管顾这孩子的伤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儿。”
闻言,影那空洞恍惚的眼眸似乎微微睁大,支吾着说不出话语那般哀嚎出了破碎的字眼,只是瘫坐在地拼命摇头,只盯着祸斗那幼小的身影。
“……我的…孩子!!”
她已经神志模糊,只是颤抖地指着温迪怀里的祸斗,不断重复念叨着那内心的渴求。
而温迪只是皱起那轻佻的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让祸斗原本平缓的呼吸又轻轻咳嗽起来,借以这一幕,让影的理智被打击回了上风。
“巴尔泽布,我是念在当年你姐姐曾赠我不少美酒的旧情才不打算出口拂了你的面,你再不走,后果便是板上钉钉,你会身陨再见不到他。”
“而他也会因你的所谓牵挂错失活下来的时机,你的故友与亲人的期望也会葬送在你的手底,所以你考虑清楚了,我已经很好说话了~”
他的眼角微微抽搐,只是暗暗用那托着祸斗的其中一只手掌微不可查地继续为其疗伤。
再这样为难他巴巴托斯,他真就要顶不住了,天见可怜,他才从规避磨损的沉眠中醒来没过多久,身体的元素力真的遭不起这么玩的。
听了他的话,影如遭雷击般颤抖了两下,仍是瘫坐在地上,拼尽一切地用那雷霆驱散眼底的悲伤,将自己的神色渐渐变得稍显冷静。
“如此的话,巴巴托斯,可不可以……让我再抱那孩子一下,短短一瞬也好,我便回稻妻……”
她那双丹凤美眸仍是泛红,开口哀求的话语也依旧是带着些许沙哑的哭腔,如此轻微。
温迪怔然,而细想过后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理由去阻止一个母亲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这样最悲哀低微的请求,也只能抿唇点头。
他轻迈步飘到影的面前,半蹲下身子。
动作十分温柔地托起并不能持续太久的风元素力灌输到祸斗的身上,那面色也唯有肃然,不见丝毫平日轻佻那般,郑重万分地将之递出。
“这样好么我可是万分确定,往后可不会再承认有你这么一个母亲了,你会被恨上的。”
温迪问着,话语里听不出太多喜怒。
闻言,影只是轻轻摇头,无比小心翼翼地将祸斗搂到怀里,眼底像是要倾尽一个母亲对于孩子拖欠了半生的温柔与怜爱那般,几乎要淌出水来。
像是望眼到了,想象到了这孩子以后长大会是怎样好看的模样那般,笑得甜美而又痴痴,让见了此景的温迪一时间也心底哑然。
她像是已经满足,却又分明万分不舍地颤抖着,将祸斗重新递回到温迪的怀里,却在此刻看到了对方那脸上带着的几分惊恐。
下一刻,那贯虹的锋芒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处,骇人的锋芒已然削落了几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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