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是那样的兽人 第84章

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魔剑与战锤(3)

“令人钦佩……一个简单的小诡计,却能差点伤到我。真可惜,这样的你本该为我所用的。”他说着将剑往回拔,割裂的剧痛再一次牵扯神经,“但这就是力量的差距了,羔羊再奋勇依然只是羔羊,始终都是狼的食物,我给了你长出爪牙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剑从我的伤口抽离,也抽走了我全身的气力,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在随着血液从伤口流走,让这具身体逐渐变成一具空壳。

视野暗淡下去,像是有一层黑纱罩住了我的眼睛,不知何时我已经伏在了地上,双腿早已经没法支持身体的重量了,只有手臂和拄着的战斧还在勉强支撑着我没有躺在地上。

妃兰和安洁莉卡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能清晰听到的只有自己从嘴里呼出的虚弱喘息,像是在计算我生命仅存的时间。

“你既愚蠢……又顽固……但姑且还值得拥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模糊的声音引得我勉强抬起头,但我却连声音主人的脸都看不清了,只能勉强分辨出那缓缓举起的长剑——毫无悬念地,那把剑将会砍下我的头。

战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应该战斗到最后一刻。

想要用一声咆哮吼回去,想要奋然起身,想要举起战斧还击……然而我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真他妈丢人啊,说了那样的话,却没能做到。

意志存在着极限,彻底被剥夺了力量的身体是无法响应残存的斗志的,哪怕它再怎么熊熊燃烧。

这始终都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老鼠再怎么奋力挣扎都是咬不死猫的。

身体的每一寸都凉了下来,侵蚀到身体各处的寒冷让感官全都麻木了,最后就连思考都变得艰难起来,临死前本应是最该感慨的时候,我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一点点放空。

我有一点点意识到了,诅咒侵蚀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

我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而战。

想不起来了……

“……神呐……”

隐约间我听到了悠扬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宛若天际的战歌。

这是什么,死前的幻听么?

可这是谁的声音?为何我会觉得似曾相识?

仅存的意识固执地让我保持清醒,我在记忆的深水中跋涉搜寻,想要打捞出关于这个声音的片段。

“我祈愿您的荣光……”她还在喊。

啊啊,我记得的……

我应该是记得的……这是……

“请赐予我等以庇护!!!”这一次,声嘶力竭的呼喊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不是什么幻听,这是阿尔瑟娜的声音!

我猛地清醒过来,与此同时耀眼的天光降下,那光芒璀璨夺目,却不刺眼,一下子驱散了笼罩在我眼前的黑暗,一股暖意流进了我僵硬的身体,缓解了那彻骨寒冷,我再次感觉到了手中斧柄的坚硬触感。

我能看见了,我看到阿尔萨斯就在我的面前,他痛苦地捂着眼睛绷着身体,缓缓后退,就好像此刻笼罩着我们让我感到温暖的这道光芒正在烧灼他的身体。

“布洛克先生!”阿尔瑟娜的声音敲击我的耳膜,提醒我现在正是必须要抓住的胜机。

身体依然虚弱,但至少现在能动了。

战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应该战斗到最后一刻——现在正是践行这句话的时候啊!

不胜利,毋宁死!

炽热的战意像是冲天的火炬般重新在胸膛中升腾而起,我厉声咆哮,不顾肩上的伤痛奋力拖动沉重的身体站起,双手高举起战斧,一把砍在了阿尔萨斯的肩膀上。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错愕。

之前缠绕在他身上漆黑的魔力早已经随着那阵爆发消散不见了,这次战斧轻松地破开肩甲深深地咬进了他的身体,砍断了他的肩胛骨。

我聆听着战斧砍碎肩甲的铛响在耳边回荡,这一刻我真感觉这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悦耳的声音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就算用魔剑吞噬了无数的生灵,用深渊的魔法武装自己,这副形体本质上依然不过是以阿尔瑟娜为范本做出的人类身体。

他被砸弯了膝盖,从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左手条件反射般地攀在了斧头上,像是要把深陷身体的斧刃拔出却无能为力。只不过从他伤口涌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质感仿佛流沙一般的粘稠魔力,这股漆黑的魔力将战斧的斧刃浸染成了黑色。

片刻过后他终于从痛苦中夺回了一点理智,右手提剑对着我的身体胡乱地捅过来,但我先一步回转身体,全力挥动战斧将他整个人甩脱出去。

斧头离开了他的伤口,他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像个被丢出去的人偶那样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连头盔都被甩脱出去——看着真是教人心情舒畅。

这一套反击几乎榨干了我全部的力量,如释重负的瞬间我又感觉双腿瘫软了下去。

我半跪下身,再次将战斧拄在地上支撑自己。

阿尔瑟娜的圣光法术稍稍缓和了渗进我身体的诅咒,但并没有完全解除,只是让我回光返照了一下。妃兰施加给我的加护早已随着刺中肩头的那一剑被驱散,一直盘踞着这个空间的“苍白宫殿”也开始一点点吸取的我的力量。

身体又开始僵硬起来,但我还是努力地扭动了脖颈,望向那道身影。

手提利剑的阿尔瑟娜凛然站在那里,脸上挤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布洛克先生,我来了。”

她的身体状态依然称不上多好,脸色苍白,缺乏血色,但双目却炯炯有神,和分别前时判若两人。

“做得好。”我轻声说道。

没错,你做的很好——值得称赞的不只是在合适的支援了我,还有能来到这里这件事本身。

跨过了自己的懦弱,选择直面自己的错误。

这才像样啊,阿尔瑟娜。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我其实一直都在期待着她出现在这里。

“让您久等了,对不起。我总是口口声声说要向您学习,却一直都没有学到最关键的东西。”她缓步走来,用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您说得对,事情只分该做和不该做的,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亲手了解,在这里选择逃避,只会成为一生的耻辱。”

她隔空朝我伸出手来,淡淡的金辉笼罩在我身上,被诅咒的寒意侵蚀的身体像是浸润冬日的暖阳中缓和过来。

“啊啊啊啊你们这帮杂种……”耳边传来了低沉喑哑的怒吼,我循声看去,穿戴着盔甲的阿尔萨斯将剑插在地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肩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粘稠的漆黑魔力。

他披头散发,面目扭曲,对着我们目露凶光,好像自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再也看不到丝毫先前的从容:“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请稍等片刻。”阿尔瑟娜淡淡地说道,穿过我的身前,提剑朝他走去,“我现在就去解决掉他。”

魔剑与战锤(4)

阿尔瑟娜的脚步依然还是有些虚浮不定,让人不免心生忧虑。

但对面的阿尔萨斯也好不到哪里去,带着那个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口,他拄剑站起的动作看上去十分艰难。

一板斧砍不死的东西居然真是有的啊……看来即便是结构和强度都和人类的肉体类似,用魔力构筑的身体还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

阿尔瑟娜绕着他缓缓接近,他们的视线钉在一起,像是两头酣战到伤痕累累的狮子在相互寻找对方的破绽,酝酿着咬断对方喉咙的终场一击。

手脚还没有恢复到能自如行动的状态,我很确定现在的我就算想去帮阿尔瑟娜也只会碍手碍脚。

我将视线投向其他人,妃兰的样子和我差不多,她依然还在努力驱散自己身上的诅咒,带着讶异的神情观察着现场的状况。

至于安洁莉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重创了施术者的关系,她身下的那滩暗影组成的泥沼缩小了不少,她的前肢得以攀到边沿的土地,至少是不用再担心身体整个陷进去了。然而那些漆黑的影子一般的手臂依然缠附在她的身体上拖着她,看起来她一时半会儿还爬不上岸。

眼下的境况,阿尔瑟娜只能孤身奋战。

阿尔萨斯朝着重伤他的我投来怨毒的视线,转而又锁定了阿尔瑟娜,我本以为马上又会有一句恶毒的咒骂从他嘴里脱出,但最后他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么一句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尔瑟娜很冷静地朝他挑了挑眉。

“为什么要妨碍我?我在执行你的愿望!只差一点我就能做到了!”他提起长剑,歇斯底里地大喊,“以这个国家的生灵为台阶,我们可以登上力量的顶峰。到时候我们的父王再也不会有理由否决我们,我们甚至可以掌握整个世界的权柄!”

“只是我的父王好吗?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的兄弟。”阿尔瑟娜不悦地蹙起了眉头,认真地纠正,“这也不是我的愿望,我从来就没期待过要去坐一个尸骨堆起来的王座。”

“王座是没有干净的,要登上高高在上的位置,总会需要有什么东西垫在脚下!”他又开始宣扬起自己的那套诡异逻辑来。

“你看起来可真不像是我愿望中期待的‘足以登上王位的完美的自己’啊。虽说我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脱线,但你还真是神经病到无以复加啊。”阿尔瑟娜抿了抿嘴唇,“在拿起那柄剑的时候,一直就有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悄悄地对我说,把一切都交给它,它会替我实现一切愿望,我可真是傻,居然会听信那种可疑的声音,任由它造出了你这个怪物。”

她朝着某个方向斜了一眼——那是躺着小毛毯尸体的地方,恐怕在踏进这片开阔地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吧。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哀伤,转而又绷紧,表情坚硬如铁:“这件事必须由我来亲手解决,我有责任让你重归虚无。”

“就你?”阿尔萨斯牙关咬合,脸色阴狠,仿佛磨牙吮血的恶鬼,双手抓着剑柄将剑提到胸前。

战意瞬间升温到了临界点,仅仅是片刻的对峙,两头疲惫的狮子同时朝着对方扑了出去,以至死方休的势头撕咬在了一起。

阿尔瑟娜斜剑上挑,斩向阿尔萨斯的下颌,阿尔萨斯自上而下挥砍,拍下了这一剑,反手就是一刺,直指对手的喉咙。阿尔瑟娜并没有选择硬格,而是用手腕旋动手中的剑打在刺过来的黑剑上使其偏转。

剑刃在眨眼间就交击了数次,他们相互持剑挥砍、刺击、格挡,同时挪动步伐躲避或是寻找对方的破绽。

直到这一刻我才注意到他们的剑术有多相似,之前阿尔萨斯与我交锋的时候那套熟练却缺乏实战灵性的战斗技巧也是承袭自阿尔瑟娜,他虽是经由荒芜契约扭曲过的产物,但根源上还是阿尔瑟娜的复制品,面容和动作都如出一辙的两人像是一对镜像。

要打破这个平衡,就需要战斗技艺以外的额外的优势。

至少,现在阿尔瑟娜还是处在上风的,即便身体状况不怎么好,她至少是无伤的。阿尔萨斯肩头的重伤虽然奇迹般地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依然还在使得维持着他身体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流走。

不对,不仅是那样。

我注意到了,双方的状态差距正在逐渐拉大,同样是持剑对砍,他的势头越来越弱,进攻的频率越来越低,愈发地处在了一种被动防守的状态。而阿尔瑟娜却越打越亢奋,无论进攻和防守每个动作都变得愈发流畅,苍白的肌肤充盈起红润的血色,原本虚浮的脚步也逐渐变得沉稳有力起来。

是阿尔瑟娜在变强,她的身体状况正在逐渐恢复。

一次以剑相抵的角力,阿尔萨斯败下阵来,被她用力顶了出去。

拉开距离让双方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阿尔瑟娜长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剑依然稳稳地握在她的手中,架势从容。

而另一边的阿尔萨斯,却正以一种带着些许惊恐的眼神打量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不大对劲。

现在不仅仅是肩上的伤口正在流失魔力,他盔甲的缝隙都在往外冒出黑色的细沙般的魔力。

他用魔力构筑的身体正在溃散。

这个时候浮现在我脑中的是他过去跟我解释过的一句话:“我们共享着一个灵魂,这种状态是不能持续太久的。”

现在我真正地理解过来了,他是借由剑的力量和阿尔瑟娜的愿望诞生的,正如他所说的,他拥有形体,但并没有完整的灵魂。他和阿尔瑟娜还有那把剑是存在着某种联结的,他就像是寄生在阿尔瑟娜身上的怨灵,和阿尔瑟娜拉锯着彼此的力量,当他肆无忌惮地挥洒魔剑的力量,阿尔瑟娜会变得虚弱。但反过来讲,当阿尔瑟娜燃起反抗的意识,全力否决他的存在时,他的力量便会开始流失。

阿尔瑟娜是他最大的克星,所以他在拥有形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刺杀阿尔瑟娜,因为他必须彻底占据对方的存在才能存留在这世上。

确实如阿尔瑟娜所说,这个名为“阿尔萨斯”的扭曲幻影借由她的愿望诞生,也该由她亲手终结,她正是他最佳的处刑人!

阿尔瑟娜大步跨出,橫剑在身前,蓄势待发。

这时阿尔萨斯却将手中的荒芜契约举过了头顶。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他脸上的表情狰狞,让人联想到被逼到穷途末路时背水反扑的野兽。

魔剑与战锤(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