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是那样的兽人 第85章

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阿尔瑟娜发动了攻势,迅捷如扑击猎物的山豹。虽然还看不出阿尔萨斯准备做什么,但战斗中占据优势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给对手任何机会。

只是她的冲锋还是被硬生生阻断了,一把漆黑的长矛凭空显形橫隔在他们中间,旋转着扫向她的脸侧——以阿尔萨斯现在的状态居然还能施展法术。

情急之下她只能刹住脚步,整个身体向后仰去,长矛的锋尖从她的脸前划过。她右手持剑上挑,有惊无险地将悬空的长矛挥开。

这已经足够给阿尔萨斯争取时间了。

空气仿佛震动了一下,一直盘踞着整个空间,让人倍感不适的寒冷气息顷刻间烟消云散,覆盖在土地上的苍白质感自远处朝着阿尔萨斯所站的位置退潮般收拢而来。

“我得承认,眼下对我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个囚禁我的法师,而是你。”他放下了剑,盯着阿尔瑟娜说道。

黑色长剑涌出了黑色的魔力,缠绕在他穿戴铠甲的身上,逐渐渗透进去,将铠甲染黑,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像是得到了修补,肩部伤口以及身体各处流失魔力的势头减弱了不少。

我明白过来了,他将覆盖了整片树林,一直在和罗兰的结界相互抵抗的“苍白宫殿”收了回来。不再继续维持那个范围大得惊人的恐怖法术,将储备的魔力尽数放出,就像是抽回了一直在和另一个人角力的一只手开始全力应战这一边。他打算将剩余的力量倾吐在这场困兽之斗上,优先击败眼前的阿尔瑟娜。

他挥手,黑剑上的一小段符文亮起,两支魔力凝成的黑色长矛陡然显现,腾空扑向阿尔瑟娜。

然后在阿尔瑟娜忙于挥剑一左一右格开长矛的时候,他又朝着空气空挥了一剑,剑上的另一段符文亮起,阿尔瑟娜的脚下的影子忽然地扩张开来,仿佛通往无尽深渊的入口洞开。

“脚下!”我竭力大喊。

扩张开来阴影忽然翻腾起来。

所幸阿尔瑟娜及时注意到了底下的异状,情急之下她不再顾及体面,扑向一侧翻滚出阴影的范围。

一丛丛黑色荆棘在阴影中破土而出,眨眼间就生长出了超过两人高的长度,每一条都布满了和人类拇指齐长的尖刺。它们扭动纠缠在一起,像无数条巨蟒准备绞死那本来应该被它们逮住的猎物,这是一个致命的陷阱,任何血肉之躯陷进去都会被扎到鲜血淋漓,继而像一块破布那样被撕裂。

阿尔瑟娜刚从地上爬起,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免于变成那块破布庆幸,一身黑甲的阿尔萨斯就已经借机逼近了她。

阿尔瑟娜根本来不及摆正架势就被迫接下了这重重的一剑,旋即就被接连而至的挥砍逼得连连后退。看着她节节败退,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提到了嗓子眼。

可能是因为法术的施展存在着间隙,所以阿尔萨斯用剑技补上了攻势,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不再做任何保留后他再次掌握起了战斗住局势。

不难想象他有多急于杀掉阿尔瑟娜,毕竟收回拖住罗兰的“苍白宫殿”对他来说显然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他必须速战速决。

阿尔瑟娜始终没能在他骤雨般的攻势下寻到扭转颓势的机会,反倒是阿尔萨斯找到了她的一个破绽,连续两剑重击将她手中的剑打脱了手,银色的长剑划过弧光飞向了一侧。

我缠在斧柄上手指骤然收紧,有那么一瞬间我就要把手里的战斧掷出去了,但阿尔瑟娜却保持住了冷静,没有拘泥于武器,在对方自以为胜券在握举剑挥来的时候抬起一脚用力踹在他的腹甲上。

趁着对方后退的这一丝间隙,她扭身奔向了一个方向——却不是自己的剑飞出的方向。

她扑向了另一把离她更近的武器。

那是我昨天和阿尔萨斯战斗时遗落在这里的,属于她的战锤。

只是在她奔向这柄武器的刹那,她也把后背留给了对手。被她一脚击退的阿尔萨斯一站稳脚跟便抬手,黑色的长矛直指她的后心。

就连我都没能来得及反应,黑色的长矛直冲自己的猎物而去,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像一只低空浮掠的黑翼大鹫那样冲将上前,紧随长矛之后,贴着肋侧时刻准备挥出的长剑便是他羽下的利爪。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带着那柄钝重的战锤阿尔瑟娜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转身打下那柄黑矛,哪怕是奇迹般的躲过去了,紧随其后的阿尔萨斯也会将长剑推进她的心脏。

那个蠢丫头……她不该选那柄武器的!

但就在阿尔瑟娜握住锤柄的瞬间,一个泛着荧光领域以她为中心腾然扩张,那柄长矛在射进领域的瞬间便像是盐砖浸到水中那样消失不见了。

异状的出现让阿尔萨斯始料未及,踏入领域的瞬间缠绕在他身上的魔力忽然淡化了,他忽然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脸,像是在躲避强光,这个动作让他的追击在最后两步迟缓下来。

阿尔瑟娜猛然转身,抡圆挥舞战锤,战锤上的每一个图案都在闪耀,就像是一个火炬扫荡而去,直击对手的侧身。

金属重击的爆响炸裂,那只浮掠向猎物的鹫被硬生生地打落了。

阿尔萨斯几乎被砸飞出去,覆盖着他持剑手臂的甲胄凹陷开裂,他再一次翻滚在地,好不容易才重新把握平衡撑地爬起。

他的身上又开始涌出烟雾般的魔力,显然这一下又再次重创了他刚修补起来的身体,那把发光的战锤似乎对他带着某种奇特的杀伤力。

“辉光战锤……”他的脸抽搐着。

“王室代代相传的祝圣战锤,莱昂纳斯王拿着它和众英雄一起杀死了魔王,拥有我记忆的你应该不会陌生。”阿尔瑟娜淡淡说道,她笼罩在领域的淡光之中,挺拔的身姿凛然如天神下凡。

原来那柄战锤拥有着这样的力量,我昨天一直都只把它当一柄结实点的锤子来使……

我也从未想象过身为圣骑士的阿尔瑟娜竟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也好,武器不对等就没有意思了。”阿尔萨斯咬牙,缠绕在剑上的烟雾像是添了柴的火苗那样陡然汹涌起来。阿尔瑟娜借着祝圣武器张开的领域似乎有着压制那些深渊法术的效果,所以他将仅存的魔力都用在了强化进攻用的兵刃上,试图用关键的一击扭转胜负。

两人再次冲向了对手,挥舞各自的武器缠斗起来。

谁都能看出这次真的是终场的战斗了,阿尔萨斯的身体显然是再也经不起那战锤的一击,但缠绕在他剑上的魔力正在熊熊燃烧,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力诅咒。

只是一击,这场战斗就会落下帷幕。

情形依然对阿尔瑟娜不利,在这场一击定胜负的战斗中速度是最为关键的,但重型武器拖慢了她,她的力气虽然勉强够格拿这把战锤战斗,但并不足以像我那样自如挥舞。

阿尔萨斯的身体虽然岌岌可危,但他只需要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刺中一下……哪怕只是划伤,他都能让阿尔瑟娜死在剑的诅咒下。

数次被抡起的战锤逼退,他终于寻到了机会踏破长剑能触及的范围,将剑刺向刚挥空一锤砸在地上的阿尔瑟娜,这个时候阿尔瑟娜根本就来不及重新提起落地的战锤格挡。

“躲开!”我下意识地放声大喊。

这个时候就只能果断地放弃手中的武器,武器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命。

但阿尔瑟娜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没有放开锤柄反而握紧了它,没有向后闪躲反而迎着剑锋大步踏出!

她就那样顺势将战锤撑在地上,抓着锤柄撑杆起跳,橫起了身子错过毒蛇般的剑刃,一脚踹在阿尔萨斯的脸上,然后借着这股力优雅地倒空翻转,稳稳地落在原来的站位上。

我一下子惊呆了。

这种刺客型的灵巧战技本不该出现在使用战锤的重战士身上,虽然这个动作也很仰赖腰腹的力量,但更多的还是需要柔韧的关节和相对自身的肌肉力量更加轻盈一些的体格。魁梧的男性重战士勤加练习虽然也可以掌握,但恐怕很难用得像她这般流畅。

这是适合女性战士的战技,显然她的老师还是因材施教地教了最适合她——作为女性的她的战斗技巧。

阿尔萨斯面门正中一下,被踢得后仰而去,阿尔瑟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落地便抡起地上的战锤,高喊着战吼攻向他的胸甲。

明亮的战锤重击甲胄,雷鸣般的爆响震耳欲聋,胸甲瞬间凹陷变形,漆黑的魔力如银瓶乍破般从盔甲的间隙喷涌出来,这一击彻底将阿尔萨斯击倒了,他像是断了线的木偶那样重重摔在了地上,四肢瘫软得像是死蛇,就连视若珍宝的黑色长剑也从他手中滑落。

结束了。

阿尔瑟娜站到他身侧,提着战锤悬在他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输了。”

阿尔萨斯的脸竟然真的像用木偶那样皲裂开来,魔力从裂缝中不断流走,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他剧烈地喘息着,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声音:“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拒绝荒芜契约的恩赐……”

“那不是什么恩赐,那只是将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扔上祭坛,去换一场看起来很不错的梦罢了。”阿尔瑟娜冷淡地摇头。

阿尔萨斯回瞪向她:“你如果没了我——”

“我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你。”阿尔瑟娜打断了他,“一直以来我扮成男人,只是在心里制造一个完美的、不会被任何人否定的幻影,我沉浸在自己如果是那个幻影的梦中,却一直不敢直面真正的自己。我自以为努力地在原地徘徊了整整五年,但现在我终于下定决心前行了,有一个人,他为我指明了方向!现在我要靠自己的手,由真正的自己去取得王位!”

阿尔萨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竟从那张开裂的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来:“好啊,既然你自诩为王,那就动手吧!看啊,多么讽刺,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愿坐上尸骨堆起来的王座,现在不就需要处死一个篡夺者吗?”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阿尔瑟娜稳稳提着那柄战锤,一脚踩在他的胸铠上,神色淡然:“我从不忌惮手上沾染鲜血,我只是不杀那些无辜的人罢了。我杀你,也不是因为王位不王位,只是因为你该杀,你想杀的所有人——这里包括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在阿尔萨斯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阿尔瑟娜狠狠地将战锤杵在了他脸上,完成了我在昨天的战斗中没有完成的事情。

透过眼角的余光我瞥见妃兰别开了脸,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脑浆飞溅的血腥画面,阿尔萨斯的身体在解除到辉光战锤的瞬间就如同一块沙雕一般“坍塌”掉了,然而化作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转瞬间烟消云散,穿戴在他身上的盔甲一下子空了。

笼罩上空的结界在这个时候碎裂开来,水晶般的魔力碎片如雨般落下,在空中闪着荧红的光,被阻隔的风终于得以穿过结界的缺口灌入这片枯死的树林。

阿尔瑟娜站在那里,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许久,她转过身,望向了我。

我以为她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她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将视线移向了另一个方向。

死去的独角兽静静地躺在那里。

尾声:献给未来的女王(1)

红茶倒入骨瓷茶杯,激起氤氲的热气。

隔着一张办公桌,罗兰把倒好茶的杯子连着杯垫一起推了过来:“伤口怎么样了?”

在我自个儿养了两天伤后,一直为善后工作忙碌的罗兰总算是有时间传唤我过来跟她聊上两句了。

“还好,已经没那么痛了,至少不会影响活动。”我抬了抬受伤的肩膀,“只是……”

“只是?”罗兰送到嘴边的杯子停了下来。

“只是没必要突然把我包成这样吧?那校医是在故意搞我吗?”我拧了拧眉头,“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是准备要被拉去下葬。”

明明只有肩头一处剑伤,今天去换药的时候校医却莫名其妙地拿了绷带给我整个上身都五花大绑了一遍,好似我就要不久于人世。

“这些绷带不是用来给你治外伤的,是用来治你身上的诅咒的,绷带里侧缝着咒文你没有看见。你身上的诅咒其实很重,当时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一口气全凭着阿尔瑟娜的圣光法术救了你一手。这两天的法术疗程应该帮你驱散了大半,但想要痊愈的话还是需要这样疗养一段时间。”罗兰抿了一口茶,“我有跟校医交代过要好好照料你,不然就写申请书降她的职称。”

“……”

难怪那个沉默寡言的女校医一直死死盯着我,我还以为只是警戒我……

“真不愧是兽人的身体呢,肩膀被剑戳个对穿的外伤抹上药膏缝一缝包一下养个两天就不碍事了,放到精灵身上再怎么样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吧,校医都被你惊到了呢。”

那是自然的,我们引以为傲的强健体魄哪是你们这些豆芽菜能比的?

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她昨天还跟我表示过很想解剖一下仔细研究看看来着,哦对了,她还给高年级教生物医学课程的……”罗兰又接着补充。

我笑不出来了。

现在回想一下那校医的眼神确实有点不对劲……直勾勾的,跟刀子似的,有些瘆人。

“她这两天相当忙呢,因为阿尔瑟娜的事情,学生一波波地跑到医务室去……”

“啊?”我有点没听明白,“因为这件事受了伤的也就我跟几个教员吧。”

“哦,是另一码事。你这两天都在养伤所以不知道,阿尔瑟娜,那孩子已经将自己性别公开了。结果一大帮学生听说后受了打击,然后跑到校医那里说自己胸口疼,个别几个严重的还当场昏倒了……唉,年轻人就是这样,容易瞎激动。”她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呃……”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最后只能顺着话题随口接了一句,“……她居然把这件事公开了啊。”

“是啊,这也算是她走出的第一步。”罗兰端着茶杯微笑,“也是多亏了你呢,大英雄。”

“大英雄?我现在这副德性恐怕很难配得上吧……”我苦涩地笑笑,“我差点又死在那混蛋手上,要不是那个时候阿尔瑟娜及时赶到,我恐怕现在已经在开追悼会了吧。”

“事情我都已经从她那里听说过了,没有你的话,她不会在那个时候下定决心站出来,她能在最后赢下也是因为你重创了敌人在先。不用谦虚,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罗兰认真地和我对上视线,眼中笑意荡漾。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回敬了那个混蛋一板斧罢了。”我平心静气地答道,伸手拿起了茶杯。

“哦?难道不是为了我吗?”罗兰忽然眯起眼,笑里带上几分狡黠,“那个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那个啊……”我端着茶杯回想了一下,“因为我确实是那样想的呀。”

她干嘛特意提起这个来啊?

前一秒还坏笑着的罗兰怔了怔,然后将视线错开了。

“哎……你呀……”她有些不自在用手指绕了绕耳边的侧发,脸上泛起了苦笑,“真不知道该说你厉害还是笨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