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小猪兜兜风
听到庄钧这番话,卫辰也只能在心底暗自苦笑。
老师啊老师,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一股子傲娇气呢?
第63章 学风如此,奈之若何?
卫辰坚定道:“老师传道授业之恩,弟子永志不忘。若非老师,弟子焉能有今日?故而请老师为我冠字。”
庄钧面上喜色一闪即逝,轻咳一声,淡淡道:“你有今日,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为师做的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不过,弟子既有所请,我这做老师的倒是不好推辞,正好为师前几日偶有所得。”
卫辰忍不住腹诽,什么偶有所得,我看是早就想好了吧?
“日月合宿谓之辰,本来你的表字中有个明字是最好的,奈何,犯了汝父之讳,只能另取他字。”
庄钧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辰者,龙属也。《管辂别传》有云,龙者阳精,以潜于阴,幽灵上通,和气感神,故能兴云。你的表字,就为兴云,如何?”
“卫辰,卫兴云?”
卫辰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觉得十分合乎心意,一来好记,二来寓意深刻。
当下略带兴奋地深深一躬道:“弟子谢老师赐字!”
赐完字,庄钧又考察了一番卫辰近来的课业,看卫辰有没有因为考完院试而松懈。
见卫辰对自己的问题对答如流,庄钧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赶卫辰回家去了。
学问做到卫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再时时刻刻在师长身边受耳提面命了,庄钧这个老师能做的,就是鞭策和提点,剩下的,还是要看卫辰自身的努力。
卫辰回到盛宅,和盛长柏说了自己已经冠字的事,盛长柏高兴极了,成日追着卫辰“兴云”、“兴云贤弟”地叫个不停,卫辰自己都快听吐了。
好在没过几日,就到了去府学报道的日子。
去府学的第一日,自然首先要拜师,卫辰和盛长柏都拿了拜师的见面礼来到府学。
所谓的见面礼,就是拜师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无论是拜蒙师还是业师,都是这一套。
两人的拜师礼都是陈管事代为准备的,自然是要多精致有多精致,仅仅是礼盒就价值不菲。
除了这礼节性的拜师礼外,卫辰和盛长柏更是早早托人给府学的卢老教谕送去六十两银子红包,这才是真正的“拜师礼”。
这还是卫辰那便宜师兄沈度的功劳,若非沈度派人传信提醒,卫辰还真看不出来那位一副儒者形象的卢老教谕居然也是个贪恋财货之人。
此刻,明伦堂内,这位卢老教谕正大义凛然地给新入府学的五名生员训话。
“尔等不要以为入了府学,就可以马放南山。古时考校弟子,一年离经辨志,三年敬业乐群,五年博习亲师,七年论学取友,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方谓之大成。
尔等虽为生员,也曾经寒窗十年,但学问做到哪一步了?恐怕有人连离经辨志还达不到吧?而今你们入了府学,就好好读经,功课不可怠慢!”
听了
卢教谕这番话,王尧臣、翁定帆、唐鹤年三人心里都是凛然。
这位老教谕不愧是江宁城有名的老儒,这是一上来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卫辰和盛长柏相视一眼,都在心底暗笑,看样子,是这三位同窗的拜师礼没有给够,或者说,是给得不得其法。
那边王尧臣三人还在因为卢教谕的训话战战兢兢,这边卢教谕已是换了一副笑脸看向卫辰。
“卫辰,你年纪轻轻就取了廪膳生员,很不错,你的文章我也看过,已是登堂入室。”
和卫辰说话时,卢教谕的语气温和之极,与刚才的严厉简直判若两人,这前后的转变之大,令王尧臣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谢教谕夸奖。”卫辰躬身道:“教谕,学生有一不情之请。学生要准备乡试,故而想要多出门广学交游,望教谕通融。”
卫辰来之前,早就将府学里读书的流程打听清楚了。
大周建国初始,官学风气肃然,上自国子监,下到各地县学,都是从严治学。
但到了如今,学风早就不似当初了,无论府学县学,都是松弛不堪,甚至听说那号称大周最高学府的国子监,如今也是一蟹不如一蟹。
卫辰在府学读书,无非就是再将自己当初在盛氏义学里的流程重新走一遍,至于教谕和训导,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少把学生放在心上。
如此风气,也难怪当初林延愤而辞官,宁愿去盛氏义学这么个小学堂当塾师了。
因此,卫辰并不打算在府学浪费时间。
平日里在家读书,偶尔出外交游,这才是卫辰成为秀才之后的打算。
卢教谕听到卫辰的要求,捏须沉吟片刻,缓缓道:“你的文章已是出类拔萃,再闭门造车确实是不可取,广学交游、触类旁通才是治学之道。
这样吧,每年提学道主持的岁试,你不可缺席,其余时间若要出游,则须与我事先告假,如何?”
卫辰也知道,这是卢教谕能做到的极限了,当下没有二话,俯首称是。
之后,盛长柏也依葫芦画瓢提出了游学的要求,卢教谕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自然也是如答应卫辰一般答应了下来。
王尧臣三人能名列院试前五,自然不会是笨人,见卢教谕对卫辰和盛长柏如此宽容,立马就想到其中定有猫腻。
不过他们也没有傻到当面揭穿,而是准备等卢教谕走后,再虚心向卫辰和盛长柏请教。
接下来,五人随着卢教谕拜完孔子,又到明伦堂的石碑前跟着将生员条例念了一遍。
碑上记载的条条框框很多,但如今士风松散,也没人将这些规矩当回事。
后面几日,卫辰和盛长柏每日都到府学的明伦堂来点个卯,虽说两人都打定主意要长期旷课,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否则卢教谕的面上也不好看。
不过卫辰去了几日,却发现明伦堂里的人稀稀松松,从来都没有到全过。
按照常制,府学廪膳生四十人,增广生四十人,附学生数目不定。
但卫辰数了数,每次来听课的顶多也就三四十人,人数还不到定额的一半。
而在上面讲课的卢教谕对此似乎是早就习以为常,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卢教谕每日只上半个时辰课,然后就是生员们自习的时间。
卫辰和盛长柏亲身感受了一下自习课的氛围,才知道什么是群魔乱舞。
没来的那些就不说了,来上课的这三四十名生员中,有唠闲磕打发时间的,有围在一起打马吊的,有忙着接活替外头铺子看账本的,甚至还有人,堂而皇之地捧着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品鉴欣赏……
盛长柏不由感叹:“学风败坏,一至于斯!”
至此,二人也算是对这府学彻底失望了,当日下课就去找卢教谕告了长假,回家读书去了。
第64章 衣锦还乡
九月,入秋。
天气渐渐转冷,转眼已到了月桂树飘香,蟹子顶壳肥的季节。
荆溪蜿蜒而来,将溪隐村环抱在怀中,距溪水百余步外,坐落着一间小院,这里一个月前还是枯叶满地,一副破败相,而今却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小院里,此时如同赶集般热闹,溪隐村的乡亲父老们齐聚一堂,热火朝天,欢声笑语。
等了约莫半柱香功夫,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秀才公回来啦!”
霎时间,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院外,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期盼。
院门口,停着两辆骡车,张明和卫如意互相搀扶着从骡车上下来,昂首挺胸地站在车前,笑呵呵地向乡亲们问着好。
张旭跳下骡车,一脸兴奋地回头对卫辰道:“辰哥哥,快看,大家都是来看你的,咱们村第二个秀才呢!”
卫辰摸了摸张旭的小脑袋,也跟着下了车。
乡亲们看见一身襕衫的卫辰,呼啦一声就围了上来,一边辰哥儿长辰哥儿短地叫着,一边让女人回家,把家里好吃的通通搬来,那股子亲热劲,让卫辰都有点遭受不住。
“乡亲们,别忙了,我早就准备好了!”
张明笑呵呵地往身后一招手,立马就有四个身着褐衣的伙计上来,各推着一辆小车。
众人凑近一瞧。
嚯!
二十对酒糟鸡,四十斤青鱼,四十斤酱牛肉、二十斤猪下水、二十斤羊杂货,还有满满当当的小菜点心!
乡亲们看到这四车丰盛的吃食,心中暗自惊叹,当年的破落户张明,还真是今非昔比了!
卫如意招呼人从左邻右舍家里借来十来张方桌,在院子里排成一排,又在屋里给女人和孩子摆了两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看到这么多梦里才会出现的美食,孩子们顿时忘记了顽皮,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肥美鸡肉,一片咽口水的声音,却没有一个敢动手开吃的。
屋外头,大人们一边用水瓢从大酒缸里取酒,将色如琥珀的酒液倒入白瓷碗中,一边啧啧赞叹道:“这才是酒嘛!”
“那是!听说这酒就是张家两口子酿出来的,卖得可贵了,江宁的达官贵人们都抢着要呢!”
“是吗?那一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远处,支起了几个大锅炉子,炉火正旺,煎得锅里的热油咔咔爆响,也将师傅的脸照得亮堂堂的。
一旁的伙计帮着端菜上桌,芋头鸭汤、红焖猪蹄、松鼠鳜鱼、清炒虾仁……,满桌子扎实的硬菜,老少爷们吃得都是满嘴流油。
吃吃喝喝了一阵,张明满脸通红地把卫辰从凳子上拉起来:“来,辰哥儿,和我去敬酒。”
卫辰问道:“给谁敬酒?”
张明低声道:“是卫氏的宗老。”
卫辰点点头,当下起身端起酒杯,和张明一起来到一张桌子前。
张明给卫
辰介绍道:“这位是你三叔公,也是溪隐村这一支卫氏的族长,这位是你五大伯,这位是……”
卫辰认完人,当下依着规矩,向这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一一行礼敬酒。
卫氏族老们也都站起身来,眼底满是笑意,连声夸奖卫辰有他老子的风范,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下面卫辰一桌一桌地敬酒,虽没有满饮,却也没人出来挑剔什么不是。
秀才相公都亲自给咱敬酒了,还不够有面子吗?
乡亲们的脸上都笑得十分灿烂。
宴席散去后,卫氏族人在族老们的带领下来到卫氏宗祠,参加祭典。
众人合力,将一块新打造的秀才匾额悬挂在了祠堂门楣上。
族长高喝一声,庄重的礼乐声奏响,匾额上覆盖的锦缎被揭开,露出上面刻着的卫辰二字。
边上不远处,还有一块悬挂已久的秀才匾额,刻着卫辰老爹卫明昭的名字。
匾额被揭开的一刻,宗祠外鞭炮齐鸣,全族老少都是喜气洋洋,纷纷向卫辰拱手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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