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从蒙童开始 第46章

作者:骑小猪兜兜风

船只停稳后,先下来了十几个家丁,抬着几块厚实的长木板,搭在甲板和码头中间,用钉子和绳子牢牢固定住。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船上其余人才陆陆续续地下船。

当先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与盛纮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商贾之气,此人自然是盛纮的堂兄,盛家大房的掌门人,盛维。

两名少年一左一右,紧随盛维身后,三人下船后,后面的盛家管事就开始招呼下人们卸货。

这次从宥阳到扬州来的船队一共有五艘船,前两艘载人,后三艘装的全是盛维带来的贺礼。

王若弗一过来,就看见从货船上卸下来几十口披着红绸的大箱子,差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前段时间,为了给大女儿攒出一份丰厚的嫁妆,王若弗的小金库可谓是元气大伤,如今总算可以填补上亏空了。

与妻子的头脑简单不同,盛纮看见堂兄带来这么多贺礼,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不久前盛家酒坊遭难,盛纮作为盛家商行的靠山,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愿招惹是非,果断拒绝了盛维的求助。

后来酒坊的事情虽

然圆满解决了,却是靠着盛维自己的路子,请了外人帮忙,盛纮这个自家人压根一点忙也没帮上。

这件事过后,盛纮脸上也是臊得慌,本以为堂兄会因此与自己置气许久,哪知道盛维非但没有生气,还带来了整整三大船的贺礼。

什么叫胸襟呐!

这就叫胸襟呐!

盛纮看到这一幕,心头愧意更甚,与盛维打招呼时,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一声“兄长”叫得发自肺腑。

盛维亲切地回了声贤弟,又与王若弗客套寒暄了几句,兄弟二人谈笑晏晏,倒颇有些兄友弟恭的味道。

待几位长辈互相见礼完,盛长柏缓缓来到盛纮和王若弗面前,行揖作礼:“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盛长柏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可脸色仍在刺骨的寒风中冻得发青。

王若弗心疼得要命,连忙拉起儿子:“柏儿啊,别说这么多了,咱们赶紧回家,家里熬了你最爱喝的莲子羹,一会儿回家赶紧喝一碗,也好暖暖身子。”

“母亲莫急。”

盛长柏却是站在原地,不肯挪步,从身后推出一个人来:“父亲、母亲,这是我在宥阳结识的至交好友,卫贤弟。”

王若弗方才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哪有空去管其他人,此时经儿子提醒,才注意到他身边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个子不是很高,但生得却十分俊逸灵动,唇红齿白,眉眼温润,目光清澈澄净,身上透露出一股儒雅浩然的书卷之气。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和盛长柏一样,身穿襕衫代表秀才功名的襕衫,头上还戴着四方平定巾。

结合儿子前几天的来信,王若弗已然知晓这位少年的身份。

“这就是你在信里说的,卫小娘那位连中小三元的族人?”

“正是。”盛长柏笑着点头。

卫辰步履潇洒地来到王若弗面前:“江宁生员卫辰,拜见通判、通判夫人。”

关于如何称呼盛纮和王若弗的问题,卫辰一路上考虑了很久,他可以叫没有血缘关系的卫恕意姑母,却不能想当然地把叫盛纮姑丈,更不能把王若弗也叫做姑母。

那样的话,恐怕刚一见面,他就把盛家二房的男女主人全给得罪了。

说到底,卫恕意在盛家只是一个小妾罢了,卫辰不能这样生硬地和盛家攀亲戚。

因此,卫辰干脆就当自己与盛家从无瓜葛,以正常生员拜见上官的方式来和这两口子打招呼。

“原来是兴云贤侄啊。早听柏儿说,贤侄年纪轻轻就取了生员,还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小三元,真是年少有为啊!”

说话的却是盛纮,他刚刚就注意到了这个自己儿子走在一起的少年,觉得此子行止有度,颇为不凡,一下便猜到这少年就是卫辰。

去年,卫辰就凭借一首《竹石》声名鹊起,受到江南文坛的关注,得了个神童之名,连盛纮也有所耳闻,还专门以此诗来激励儿子长柏。

而今年,卫辰又有《论诗》、《完璧归赵论》等诸多名篇传世,府试时的题名录不仅畅销江宁,还卖到了几百里外的扬州府。

到了院试,卫辰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球,一举打破了江宁府几十年未出小三元的记录,成为江南省史上最年轻的小三元。

至此,卫辰的成就已经足以令盛纮欣赏赞叹,却还远远达不到平等相待的地步。

毕竟卫辰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个生员,而盛纮则是进士出身的朝廷命官,双方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而当盛纮知道卫辰背后站着江宁知府沈度这样的大人物时,情况顿时就不一样了。

酒坊事件中,沈度为了卫辰可以和巡抚衙门顶牛,虽然并不是与刘巡抚正面对抗,只是处理了底下的两个小喽啰,但也足以证明沈度与卫辰关系匪浅。

简而言之,卫辰自身才学惊艳,又有沈度这样的后台撑腰,早晚必成大器,即便盛纮乃是堂堂朝廷命官,也要谨慎相待,不能等闲视之了。

第72章 入府

卫辰不想上赶着攀附盛家,故而以生员礼见过盛纮夫妇,既不亲近,也不疏离,礼节得体,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盛纮夫妇对此反应各不相同。

王若弗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几句,可谓是摆足了官眷的架子。

她向来以自己的家世为傲,时不时就将“我家父亲配享太庙”挂在嘴边,处理这种官面上的交际自然也是一般路子,必得压过对方一头,心里觉着才舒服。

相比起妻子的高傲,盛纮表现得则要随和多了,他面带笑容,语气亲近,令人如沐春风。

“贤侄,听说你唤我家堂兄一声伯父,又与我家柏儿同辈论交,你我之间渊源颇深,又何必叫得这般生分?这样,你唤我一声叔父可好?”

“这……”卫辰迟疑片刻,看到一旁盛维和盛长柏鼓励的眼神,终是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躬身一礼,朗声道:“叔父叔母大人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欸,这才对嘛,贤侄!”

盛纮拊掌大笑,亲热地将卫辰扶起,拍了拍卫辰的肩膀,眼神里颇有些长辈看自家小辈的模样。

丈夫对卫辰的热切,令王若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算有些眼色,没有当众下盛纮面子,跟着盛纮一起受了卫辰这一礼,脸上也带了些笑容,礼节性地问了几句卫辰家里的情况。

卫辰神色恭顺,一一答了,

一旁的盛长柏还不时帮着解释几句,在母亲那里替好朋友加点印象分。

在王若弗的印象里,自家儿子性格沉闷,一向惜字如金,此时却对卫辰不吝赞美之词,简直就是破天荒了。

再加上卫辰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见面礼也十分到位,这头回接触下来,王若弗倒还真对卫辰印象颇佳,对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大侄子这件事也没那么抵触了。

搞定了王若弗,那边盛纮又是有心结交,仅仅从码头到盛府的这一小段路程,卫辰与盛家二房男女主人之间的关系就突飞猛进。

车行了约莫一刻多钟的功夫,终于在一处颇有气势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

照理说,如知府、通判之类的官员都要住在府衙,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部分六品以上的地方官员只要不差钱,都会想方设法置办自己的私人府邸。

盛纮官虽然不大,但在这扬州府也算排得上号了,又有盛维资助,手头宽裕,自然也置办下一座不小的私邸。

卫辰下了马车,跟在盛长柏身后从正门进了宅子,管家仆役鱼贯而入,帮着搬送行李箱笼。

绕过影壁,穿过一屏门后即是长长的夹道,左右两侧都是粉墙黛瓦,往前看去竟有几分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待走了一盏茶功夫,来到左右立着抱鼓石的垂花门,跨过几乎有膝盖高的门槛,这才算见到这座盛宅的真容。

大门两侧是抄手游廊,

北面是五开间的中堂花厅,都带着耳房,还有东厢西厢,倒座房、院子中间是十字铺着地砖的甬道。

院里栽着桂花树,立着太湖石,还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只不过眼下已然入冬,池水凉意刺骨,一条鱼儿也看不到。

盛家大女儿华兰和妹妹如兰早就候在花厅,下人刚进来报信,二人就一道迎了出去。

王若弗招呼两个亲生女儿与盛维见礼,两个兰各自甜甜地叫了声大伯,盛维笑呵呵地一人送了一把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王若弗在一旁看着,脸上笑容更浓。

卫辰也是头一回见到盛家几个女儿的真容,站在一旁细细瞧着。

盛华兰的年纪比长柏稍大一些,相貌端正,性情和顺,令人一见就不由地生出好感。

盛如兰年纪和卫辰差不多,长得娇小可爱,脾气却是随她母亲,有些傲气任性。

至于盛纮其他几个庶出的子女,不知为何却是没来,卫辰自是无缘相见。

一行人寒暄过后,盛维便提出要去寿安堂老太太跟前请安。

孝顺长辈是头等大事,盛纮自无不允,当下就亲自领着盛维往寿安堂去了。

至于卫辰,则被王若弗安排在西厢房住下,由一位管事的婆子领着过去安顿。

婆子将卫辰带到地方,打开房门,恭敬道:“这里便是公子您的房间,有什么事唤一声,左右都有人答应。”

“多谢。”

卫辰称谢后,那婆子也是回礼致意,而后便自行退下了。

卫辰看着眼前这间精致典雅的客房,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呼身后的书童帮忙放下行李,而后便坐下,随手拿了本闲书打发时间。

另一头,寿安堂外,一行人还没进正屋,就听到王若弗的大嗓门响起:“母亲,官人带着大堂兄来给您请安了,柏儿也回来了!”

屋子里,早已得了信的老太太盘坐在罗汉床上,听见外头王若弗的大喊大叫,不禁与身侧的房妈妈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一行人进了正屋,盛维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跪下:“二婶婶!”

“你来了。”

老太太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笑容,示意盛维不用拘礼,并招呼一旁的房妈妈安排他入座。

“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盛维笑着答道:“劳婶婶挂念,母亲身体康健,吃得好睡得也好,就是常常念起婶婶。”

老太太点点头:“她也是个命苦,前半生受尽了磨难,所幸生了你们几个孝顺子女,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不知怎的,老太太明明是看着盛维在说话,一旁的盛纮却是听得面皮隐隐有些发热。

幸好老太太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深聊下去,与盛维说了半晌话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盛纮身后的盛长柏。

盛长柏走到堂中,深深一礼:“孙儿拜见祖母。”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盛长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听你母亲说,你已经中了秀才?”

盛长柏谦虚道:“孙儿两月前侥幸过了院试。”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盛家诗书传家,你父亲就是进士,你祖父更是钦点探花,你如今只是中了个秀才,与父祖相比还相差甚远,切不可因此生出骄纵之心,当继续勤勉用功才是。”

盛长柏又是一礼,恭敬道:“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不少,笑着问道:“你此去宥阳老家赴考,一去就是半年,可有什么趣事和祖母说说?”

听得老太太此问,盛长柏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在宥阳考童子试期间的见闻,自然也绕不开他最为得意的挚友,卫辰。

“哦,不想宥阳竟出了这等人才?”

老太太从盛长柏口中听说卫辰连中小三元的事迹,也是颇为惊讶,更为孙子能交到这样的益友而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