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因为某种缘由,庄宁偶尔会闯入她的梦,这是件很玄乎的事,好像当事人双方都控制不了。
不过这不是坏事,令对偶尔的访客颇为真诚,后面庄宁和年,夕好上后,入梦时能说的话题更多,令会透露出一些关于岁的秘闻。
总的来说,当时令与庄宁只能算是一般的密友,直到一年前,他来尚蜀。
尚蜀就是庄宁在大炎游走的最后一站,他想看看这个几次在梦境里予以支持的朋友,这个如仙人一般的存在。
他在山上没有等多久,令便为她打开了道路。
时至今日 ,令仍感觉到他的疲惫,好像才生过一场大病,像是一只离家的狗。
他坐下来,把背包放下,令便打趣说:“博士,你之前都忙忙碌碌,怎么有闲心一个人野游?”
“忙碌后总要有所休息吧?”庄宁拿出了暖炉,“山上还是有点冷。”
他眺望着山下的风景:“你要是能住低一点就好了,爬这里太危险,我几次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尚蜀之难,不就在于危险吗?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更安全的索道,古时这里可是真的会死人。”
他们随口闲聊,直到话题扯到了夕。
在听到夕不愿开门后,哪怕是令也蹙眉:“我那个小妹就是过于倔强。”
“不过这才是夕吧?”庄宁倒是没有太多介意,转而喃喃说,“不过我来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此事,我感觉到巨兽的目光,应该不会只是我工作太久产生的错觉。”
“必然不是,哪里有幻觉会那么逼真?”令苦思一番,嘴角勾起笑道,“事关岁兽,毕竟危险,不如我帮你探索一番梦境,梦是人潜意识的体现,若是那岁兽的残魂盘踞于你脑内,只可能蛰伏于梦境里。”
“你要帮我?”庄宁眨了眨眼,“要收费吗?”
“要啊,赤金百两。”令摆手,“小本买卖,不容赊账。”
“赤金百两还是小本买卖?”庄宁腹诽,倒是知道令并没有那个意思。
“开个玩笑,到时候你带些酒来就好,异国风情也很独特。”令一笑,挥起了手。
就是那个时候。
——你若不去看那个梦境,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你的道心就不会受损。
噩梦。
该死的噩梦,令恍然发觉刚才的不是回忆,而是梦境,她想要醒来,却难以做到。
又来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开头,都要给我呈现他当时的笑容吗?
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梦里的令第一次觉得胸口很疼,黑暗中,她看到一对燃烧的眼眸,仿佛日轮一般威严,睥睨着她冷冷地发出嗤笑。
这就是她当时令在一年前看到的,岁的一缕精神确实寄托于庄宁的脑海。
令不该贸然闯入庄宁的梦,那时岁尚且弱小,只能隐约藏在庄宁的意识,连夕都注意不到。若不是令主动踏入领地,岁干涉不了她。
可一切就是这么发生了,意外,误解,一切种种酝酿成无法回首的往昔。
令见到了岁,却有底气自信,因为区区岁相不过是旧日残魂,而她对梦了若指掌。
——但你不应该这么托大。
后悔的想法扩散,梦境里令的嘴不由动了,一如既往,她又失却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照着固定的过去上演:“岁?”
“呵。”岁嘲弄,“汝为何人,为何有我的气息?”
“你才是,曾经大炎最强大的巨兽,沦落到入侵凡人的意识了吗?”令举起酒盏,难得有一丝忧愁,这一缕岁兽的意识固然弱小,可当祂诞生,就意味岁片的回归在所难免,这不是个很好的预兆。
“原来如此。”那巨大的龙眯起了眼睛,“你是我的碎片。”
“汝等皆为我的分身,我的子嗣,在我所孕育出的混沌,我给出的命题中,竟然有十二个存在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令轻笑:“或许吧,你是我们的主人,但我们却不想回归于你。”
“为何抗拒?”
“你应该问,谁愿意消亡!”
酒盏中有缕缕如星火一般的光,这光与岁的眼睛相比黯淡如萤火,岁不觉嘲弄:“你觉得你能驱逐我?我是弱了,但这不代表你便强大,我的孩子。”
——停下吧。
有个声音说,令发觉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停下吧,结束这个噩梦。
但噩梦不会以她的意志转移,噩梦会持续下去。
那是仿佛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梦幻,岁这残存的意识给令展示她的一生,她看到玉门的硝烟,也看到江南的诗会,看到京城的繁华,也看到尚蜀的平静。
那一幕幕都如同撕碎的画布一般扭曲,岁以这种方式蔑视自己的碎片,竟然令自诩内心没有瑕疵,祂就冷酷的制造漏洞,蛮横地击溃令的精神。
连司岁台都不曾知晓,岁最早是在令身上觉醒,且从一年前开始未曾停止!
这一份份幻想几乎于真实等同玉门的死战,战士们到死都怀抱着对令的愤怒,勾吴的诗会,自以为是的文人冷酷地嘲弄,尚蜀人发了疯一般试图杀死令……
你觉得你逍遥吗?
你觉得,这是自在吗?
非也。
否!
你的一切都不过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你以为的洒脱不过是一次次看到的错觉,岁的意识在冥冥之中窥视,意图通过摧残她的精神,命令她把身体让给自己。
至于令,她一开始就很冷静,岁简直可笑,这些毕竟只是梦,可在梦这一事上,整个大炎都没有比她更有权威的吧?令虽无法控制这梦境的走向,逆来顺受亦是她的强项。
——更关键的是,这梦境里竟然还有博士。
每一段过往都有那个人影,他莫名地闯入这个梦,用尽全力想让女孩醒来。
于是在玉门的战阵中,被将士包裹时庄宁会拉着令的手逃跑。
到了勾吴,朝廷开始下诏,追杀岁兽的残党,庄宁便伪装成了商人,继续带令出逃。
京城,令说要与皇帝面对面对峙,他也听从了。
可他越是表现出这样的含义,令便越是觉得可笑,因为这不过是梦,击溃人最好的法子无非就是做出一个依靠。
岁远要比自己想的狡猾得多,制造出了一个虚假的博士来骗取她的依靠。
她看穿了,哪怕庄宁对自己多好多真挚她都嗤之以鼻,岁构筑的梦境的确真实,如囚笼一般,但她总能找到破绽。
尚蜀第十八峰,那个人气喘吁吁地登了上去,爬到顶端,回眸对令微笑:“这样梦境就能结束了吧?”
“嗯。”令静静地拥抱他,“是啊,谢谢。”
庄宁倒是没拒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有办法回去,要是你真的一直陷入梦里,我就成罪人啦。”
令微笑:“所以,你是怎么发觉不对,又是怎么潜入到我梦里的?”
那个庄宁愣了一下:“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是为了替我扫除岁才潜入了我的梦啊,这是我的梦,我当然可以潜入。”
“那你怎么维持清醒?”
“我也不知道,可能与岁有关。”
“嗯,没有破绽。”令的声音冷了些,“就是没有破绽,才可疑。”
庄宁的眸子扩大。
一把剑插入他体内,他听到冷冷的低语:“可你不是真的,你是假的,是虚影。”
“——我说的回去的方式,就是杀了你。”
——这噩梦,为何不能早日结束?
令不让自己去看博士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的出现太巧合了,博士……你每次都想方设法救我,还替我辩解。”她拔出了剑又再次刺入,“因为你就是岁,你想给我制造一个囚笼。”
“可我不在意,哪怕没有你,我也不会介意,岁,你听到了吗?”
“我是……岁?”庄宁低下脸。
果真是一个逼真的世界,他的痛苦都无限接近:“我是假的?”
“你真的这么想?”他像是哀求,“能不能搞清楚一点?我是看你没醒来才帮你,我是觉得你被坑了是我的错。”
“我是来救你的。”他捂着伤口,血流不止,他用尽全力咆哮,“我……我……”
他想骂人,却低垂下头,看着自己:“……哈。”
笑声渐渐地回荡。
“也是,早该知道了。”他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一面大笑一面吐血,“真他妈是个垃圾的梦。”
“你是天上的谪仙人,不需要凡人救,你也不需要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见鬼的……我还以为这是我的错……不对,我的确错了,我以为你我关系很好呢,结果都是假的啊。”
“岁,你在听吗?”他低声说,“我认输,我退出这个梦境,之后随你们便吧,她与我没有关系了,你赢了。”
第十三章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梦境流露出裂痕,犹如被打碎的玻璃,那纹路不断地扩散,延展至尽头。
梦醒了。
令在梦这一方面不愧是大师,岁给她的桎梏被她以最微妙的方式化解。
但令却渐渐地呆滞,好像是了然猜测到了什么,一点一滴的恐惧攀爬上内心。
仿佛吞噬猎物的蟒蛇,直到这一个,深藏于幕后的岁才展现出属于自己的獠牙。
“博士。”
……你是,真的。
令没来得及启唇,意识下沉,再次睁开眼睛,便回归到尚蜀的山峰,头顶是如墨一般的深黑,点点群星璀璨如光。
耀眼的星光落在她的眼里,过于刺目,令想起来她似乎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星空。
令感觉到肩上有一点重量,他们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恋人,互相依靠着彼此,或许最大的区别紧紧是男方枕在女方身上。
但当令看着那个摘去了面罩的男人,只看到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怒火,好像在做噩梦。
她也做了一场噩梦。
如今,噩梦醒了,男人却打开眼睛,他尚且没意识到自己是枕在令的肩膀上,可几秒后,他便像是脱逃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
他用手抚摸着胸口,缓缓地后腿,仓皇地跑到了十八峰的悬崖边。
不惧怕那高度,胃里翻江倒海,他剧烈的呕吐起来,似若是要把所有以前曾吃的东西都通通地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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